地下密道中,唯一的光芒來自牆壁上新添的那盞油燈,木青靠着牆根,閉眼盤膝而坐,張芍藥則蹲在他的面前,螓首湊近,眨着眸子安靜地看着他,光芒影影綽綽,兩人的影子在地面上交織在了一起。
突然,木青肩膀一顫,睜開雙眼,剛好和少女的眸子相對,“芍藥?”
“呀,阿良哥你怎麼突然醒了?”張芍藥嚇了一跳,不想木青看到她害羞的臉色,乾脆背靠着牆壁也坐在地上。
木青眯眼看着密道,“我這是在這裏坐了幾天?”
選召空間的時間流逝沒有參照物,木青學得忘我,臉上有些疲憊。
張芍藥右肩挨着木青,將白嫩的左手伸到木青嘴邊,清脆道:“這才第二天下午。”
木青聞着張芍藥掌心中的清香,吸溜一聲喫掉萬花丹,一股清流慢慢在體內化開,精神好了一些,輕舒一口氣說道;“感覺好多了,幸好沒耽誤時間。”
張芍藥用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木青的側臉,撲閃着睫毛好奇問道:“你是在修煉嗎?師叔說你可能修習了一門潛藏靈識的打坐之法,所以我一直沒敢叫醒你。”
要不是木青之前昏迷的那三天,跟剛纔的狀態差不多,張芍藥她們也不會這麼放心。
木青沉吟道:“這件事情,說起來就有些話長了。”
張芍藥鼓起腮幫“哼”了一聲,木青擡起手輕輕揉着少女的丸子髮髻,呵呵笑道:“等回朱雀城的路上,有的是時間,我會有什麼祕密瞞着你?”
火光忽明忽暗,少女的一雙眸子卻清涼了幾分,“好!那哥你要把這一路上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跟我講一遍,如果時間足夠,就講兩遍。”
“呃——”木青心裏苦笑不已,這還真是盤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有些事情他還真沒想好如何跟少女開口。
張芍藥靈機一動,跪坐在一旁,伸出雙手探向木青的額頭。
木青突然享受着少女的“諂媚”,輕柔舒緩的按壓指法就像是春風拂棧,鼻端也嗅着少女獨有的淡淡體香,心思慢慢澄澈,想到自己一直就把張芍藥當做親妹妹一般看待,點頭答應下來,“好吧。”
木青拉着少女的手腕一起站起身,問道:“小姨情況怎麼樣,醒過來沒有?”
張芍藥心中才生出的點點喜悅立刻被衝散得一乾二淨,皺着一張小臉,苦悶道:“我守的後半夜,師傅沒有醒來的任何徵兆”
木青一邊朝懷風花的密室走去,一邊皺眉道:“看來和師叔估計的一樣,如果沒有後半份地靈根,小姨很難短時間就醒過來。”
“哥——”
“嗯?”
張芍藥小碎步跟上木青,和他並排而行,低着頭,輕聲說道:“師叔說過了,你千萬別因爲師傅的事而陷入丟命的危險。如果……”
後面的話,少女怎樣也開不了口。
一個是從小就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的哥哥,一個是待她如同母親一樣的師傅,張芍藥揪心不已,她誰也不想失去。
“師叔跟你說的?”
“嗯。不只是師叔,其實我和師姐也擔心……”
木青心裏溫暖,聲音放緩道:“你不要忘了,她是你師傅,現在也是我小姨了啊。”
木青嘴角翹起,就算沒有這層血脈關係,他也會救,因爲懷風花是他從來到隱谷後能夠清楚感受到的爲數不多的溫暖了。
“如果我能幫上更多的忙就好了……”張芍藥現在是一想起當初修習憊懶就後悔不已。
木青偏頭開解着自責擔心的少女,“你比我還少兩歲,才十六的三品,反正我是沒有聽到哪家少女有我妹妹這般天才。”
“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身世,還有跟你爹孃的關係,小姨應該會知道一些。”
“師叔還說了,沒有剩下的那半份地靈根,小姨就算在半年後醒過來,也會神魂不穩的。”
兄妹倆說着就進入了密室,木青沉默地站在寒玉牀邊,懷風花安靜地躺着。
木青伸手捂着胸口中央,如今在那裏的衣襟下多出了一塊合在一起的青色玉佩。
當初他給芍藥的玉佩上只是一半,上面雕刻有一條青魚,如今與懷風花的玉佩合在一起後,兩條青魚首尾相連,似乎在無聲述說着一個經歷歲月年華後分分合合的故事……
可惜他聽到不懂。
那晚情勢緊急,木青根不來及向懷風花多問,現在的他卻時刻被心中的疑問所侵擾。
他的母親,那個叫白雪月的女人,是不是和小姨一樣漂亮溫柔?
而他的父親,那個叫林霄的男人,又爲什麼沒能保護好家人?
林霄,林……
木青雙眼微眯,他的名前終於可以冠上一個姓了,但在沒有完全弄清楚上一輩的往事前,木青打算保持原樣。
張芍藥從密室一旁的藥櫃中抽出了了一個抽屜,捧到了寒玉牀邊。
木青看着抽屜裏少了一大半的萬花丹,以爲少女要興師問罪,撓撓頭,尷尬地說道:“芍藥,我從昏迷中醒來後,擔心你們……”
張芍藥小臉無比認真,拿起白如羊脂膏玉的丹藥,動作麻利地將其一顆一顆地裝進荷包裏,等到將大約二十顆都裝進去後,鬆了口氣,瀟灑無比地遞到了木青的面前。
“你……這是?”
張芍藥脆生生地說道:“這本就是替哥行走江湖準備的呀。,”
“那個抽屜裏的萬花丹,都是我每煉成一爐就留下一兩顆積下來的,後來……師傅知道後,她煉成萬花丹後,也會放一兩顆進去。”
張芍藥看着好幾天沒再跟她說過一句話的師傅,傷心說道:“師傅一定要沒事,你也一定要沒事。”
少女倔強地沒有放下手,木青接過這份沉甸甸的心意後,突然想起沒見到寧初她們,問道:“師叔她們在哪裏?”
張芍藥挑起小臉,看到木青滿臉的疲憊,張了張嘴,沒說話,便低下了腦袋。
木青感覺到不對,心思電轉,蹙眉問道:“姜尚修離開前說過,萬花谷的那些外門弟子應該今天就會回來,是師叔她們去接應了那些人了嗎?”
張芍藥搖搖頭,她本就不是藏得住心思的,斷斷續續地說道:“白師妹她們沒有一個回來……外門的那些人也沒有一個回來,師叔覺得不對勁,本來是一個人離開的,結果師姐發現了,就只丟下了我。”
少女說道這裏,聲音裏充滿了無奈和委屈,一雙大眼睛在牀角定神香的繚繞裏,已經出現了些許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