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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一衆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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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之上,煙塵肆起,一輛馬車向北疾馳而上。

    車內,陸野子依棍酣睡,蓮遲手捻佛珠默誦不止,而梁仕銘則掀開車簾雙眼放空。

    沿途的風景,雖不比南方的楊柳含煙,卻也是重山疊翠、美不勝收,但此刻梁仕銘卻無心去看,恨不得肋生雙翅,即刻飛至香積寺,求來救父的佛旨。

    此時天色已近傍晚,蓮遲收起法式向車外看了看,道:“前方不遠便入穀道,之後還須再行一段方進子午谷,待穿過子午谷便可到達北山了,香積寺便在山腰處。”

    順着蓮遲所指方向,梁仕銘向遠方看去,只見兩山之間,在那綠樹緊蔟遮蔽之下,仿若有一條狹長的山道,想必便是山谷入口了。

    聞聽蓮遲如此說道,梁仕銘放下車簾坐回來問道:“蓮遲大師,如今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也能到香積寺了吧?”

    蓮遲微搖了搖頭,面沉似水地道:“梁公子豈不聞‘看山跑死馬’,若穀道未被山石樹枝所阻,卻仍須兩個時辰方能上山啊。”

    梁仕銘無奈地搖了搖頭,緊又去央求車伕快些驅車,即便之前他已然催促多次。

    終於,馬車駛離官道繼而放慢下來,梁仕銘向車外看去,眼前已然來到谷口。

    谷口之處空曠無奇,雜石野草零落遍佈,此處已無官道,轉而由一條狹窄崎嶇的穀道所替代。

    如今看着蜿蜒曲折的石路穀道,梁仕銘終也明白蓮遲因何說需要兩個時辰了。

    車伕在谷口停下馬車,讓幾人下車休息,自己拿着木錘將車上榫卯重固一遍,以應對顛簸的穀道,而蓮遲則將谷中行車要領又向車伕交代一番。

    此時梁仕銘在車下正伸展腰腿,卻無意中發現谷口旁的一棵大樹下,有一位白袍老人端坐青石之上,而當再一眼仔細去看,卻又沒了人影。

    “莫非有妖邪?”梁仕銘警覺地道。

    一旁蓮遲正與車伕交談,此時也回頭看了一眼,淡淡地道:“此處乃佛門重地,妖邪鬼魅又膽敢來此?”

    以爲定是近來異事繁多,自己精神乏累而花了眼,梁仕銘遂也不再去想。

    不多時,車伕修整已畢,一行人急又匆匆啓程。所幸一路之上順通無阻,終是趕在太陽偏西之前,馬車駛入了綠樹繁茂的子午谷。

    而就在馬車將要出谷之時,車伕卻忽然將車停下,梁仕銘等衆人急往車前看去,見前方穀道竟被木石攔阻,繼而擡頭去看,見兩側山勢陡峭,料是自山頭跌落。無奈之下,只得讓馬車折返,一行人棄車步行向谷口走去。

    子午谷,乃香積寺之門戶。

    谷內,綠川環繞、草木芬芳,青山飛鳥不時歡唱飛嬉,四處清新散幽令人倍感神宜,大有曲徑通幽之感,如今看來卻是沒有絲毫的殺伐之意。

    蓮遲手持三股烏金杵走在最前方,此時回頭道:“前方不遠,便是北山了。”

    梁仕銘擡頭遠眺,只見正前方有一座大山,在兩旁崇山峻嶺包夾之下,逾顯得矮小無奇,但當得知香積寺便位於此山,便沒來由地生起一份敬畏之心,想必便也如古人所言,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眼見谷口就在前方,一行人當即加快腳步魚貫而行,繼而便走出子午谷,來在北山腳下。

    雲霞似彩、山色空朦,此時雖近深秋,但北山之上依舊被長青樹木層層包裹。

    蓮遲指向前方大山,道:“此處便是北山,香積寺便在半山腰。”

    看着眼前霧氣昭昭的大山,梁仕銘不禁有些喜極而泣,回想過往每每置身煎熬之中,今天也總算要有個結果,彷彿此刻已然看到了治癒的父親,想都這裏不禁又加快了腳步,隨蓮遲、陸野子順山道疾馳而上。

    此刻,見蓮遲腳步如飛,已然跑出很遠。而看着周圍幽靜山色,梁仕銘自覺任憑如何也無法想到,半山腰處的香積寺竟也將同茅山一樣遭遇滅門慘禍。

    這時見身旁陸野子,似是預感到了兇險一般,此刻滿臉焦慮之色,且邊走邊警覺地四下看去,想必他仍對茅山慘難心有餘悸。

    “陸道長......”此時梁仕銘剛要張口說話,卻聽得半空一聲破空長嘯,繼而便見遠空之上,一道黑影直向半山腰處降去。

    “不好!”

    梁仕銘與陸野子不約而同地失聲驚道,此時二人都不由得想起了茅山之巔的煙團妖人!

    見前方蓮遲在看到那黑影后,急又加快了速度,幾個起落已然不見蹤跡,此刻梁仕銘和陸野子雖也驚恐不已,但也並不多想,只管快步跟上。

    終於,待梁仕銘與陸野子來至半山腰處,即遠遠地看到香積寺的高大山門。待二人臨近,見此刻山門大開,門前開闊空地上血流遍地,橫七豎八躺着十幾名僧人。

    見此慘狀梁仕銘心中暗叫不好,這時見遠處蓮遲已將倒地僧人依次探看,轉而便衝進了山門。

    梁仕銘忙和陸野子疾步跟上,如今見倒地僧人一動不動,想來已然斃命,不由得心頭一緊繼而也闖進了山門。

    待二人跟進山門,便見院內深處有一道長石階順山勢扶搖直上,而在那數不清的石階盡頭,即有一座雄偉的大殿。

    陸野子仰頭看罷,道:“那便是大雄寶殿了!”

    此刻見蓮遲已然將要跑到石階盡頭,梁仕銘也不多想,慌忙急道:“走!快些跟上!”說罷便當先一步向石階上跑去,陸野子也狠咬牙關跟了上去。

    此刻大雄寶殿之外,由石磚鋪砌而成的開闊廣場之上,一衆僧人死傷倒地、血流成河。

    便是在這屍山血海之中,有一衆邪道正滿含肅殺之意,向着遠處高大雄偉、不容玷污的大雄寶殿看去。

    細數過去,一衆邪道共有八人,爲首一人看不到面貌,他臉上戴着一張“魈首”金箔面,身着一件烏金獠面鎧,手擎一把黑色大劍,劍身鐫刻暗金銘文,而在他雄健魁偉的身形之外,還披着一件紅色風甲,此時迎風微擺不止。

    在他的身後,站立四名穿着怪異的道人,此四人身穿白素羅袍,頭戴白色斗笠、黑紗遮面,每人各持一柄白色浮塵垂於身旁。似是方纔的殺戮未曾停歇多久,此時四人白袍俱被鮮血浸染,而清晰的血跡兀自在前襟流淌,墜落不止。

    除此四人外,爲首之人的左手方,還站立三名道人。此三道身着道家常服,長袍雲履、骨簪別頂,分別是一個年逾半百的老道人,一個體態雄壯的黝黑道人,以及一個身形消瘦的白麪道人。

    此時,梁仕銘與陸野子攀登完石階,剛及來到廣場之上,便遠遠看到右手方站立的一衆邪道,而其間距離稍近的三名道人,正是那日渡口茶攤所遇三名邪道。但奇怪的是,與他三人同行的馬臉道人,此時卻不見蹤影。

    陸野子剛要催動鑌鐵棍尋找,梁仕銘忙將他攔住,緊拉着他來到一旁古樹後躲藏,而與此同時,二人竟在一衆妖道身後不遠處,看到了蓮遲。

    方纔蓮遲先一步上來後,並未徑直回到大雄寶殿,而是遠遠地藏在邪道身後的一尊香爐後。

    此刻,二人也不知他是在打探消息,還是要伺機而動,梁仕銘剛要小聲喊問,卻見蓮遲示意不要出聲,轉而又伸手向大雄寶殿的方向指了指。

    梁仕銘緊又向左手方的大雄寶殿看去......

    此刻,大雄寶殿門下站立三位僧人,正中一位年邁老僧,面色紅潤、皺紋堆壘,想來便是寺中住持方丈,慧悟大師。此時他壽眉緊躇、雙目微睜,面對廣場上氣勢洶洶的一衆邪道,臉上並無半點懼色。而在他兩側,分站一位擎單掌而立的比丘僧人,二僧臉上的憤恨之態,已無可復加。

    這時,慧悟大師以及身旁二僧的目光,全都聚焦在身前一僧身上,此僧人正大踏步走下大雄寶殿,向着一衆邪道的方向迎面而上。

    此僧身長體壯、赤裸上身,露出健碩肌體,黑燦燦的身子猶若一尊鐵塔相仿,在他肩膀之上,扛着一根巨棍,長逾兩人、粗若碗口,此時見他走至一衆邪道幾丈外站定,巨棍往地上猛一頓,洞喝一聲道:“爾等邪魔外道!膽敢犯我香積寺,傷我一衆門人,今天便來嚐嚐本僧的盤龍巨棍!”

    此時,三邪道之一、身形消瘦的白麪邪道,緊向身旁二位道兄看了一眼,轉而又向爲首之人深深一禮,道:“啓稟‘人道護法’,弟子願戰!”

    被尊稱‘人道護法’的爲首之人,此刻並未說話,僅輕輕點頭。

    見被應允,白麪邪道緊從腰間取出一把金緣紙扇來,此扇長不過一尺,看不出什麼稀奇來,但扇墜卻是令人不寒而慄,原是一塊泛黃的人頭骨。

    此刻,白麪邪道上前幾步站定,只見他齏粉覆面、紅脣金牙,一副不忍直視的奇怪樣貌。他看着面前鐵塔相仿的僧人,邪笑一聲,罵道:“呔!禿驢,速速報上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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