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KI勾起嘴角,眼縫裏迸出璀璨的光,有驚喜,有激賞,有讚歎,更多的是得償所願心滿意足。
她象一個拿到足額小費的歡場女人,立即着手寬衣解帶。
KIKI站起身來長長吁出一口氣,“呵呵,顧芊芊,你的曾祖名震江湖,彪炳商界,你居然一無所知?他是一個給國人漲臉的角色。要知道,近代史上,從來都是外國人算計中國人,而他,卻是第一個算計到外國人的中國商人!”
芊芊一瞬不瞬凝視着KIKI來回走動的身影,細想從前,當年爸爸攜媽媽私奔遠走他鄉便與顧家徹底絕緣,奶奶去世之前,一家人幾乎從不造訪翡翠山莊,近些年才恢復走動。自已又何以得知顧家淵源?
KIKI掃了一眼懵然無知的女孩兒,接着說道:“你曾祖父是位清朝大員,一個紅頂商人。想當年有兩塊生意,一是馬鞍山煤礦,另一個是上海的珠寶行。1907年,顧家走到鼎盛時期,修建了名噪一時的翡翠山莊,打開自家窗子,就能看到遠東第一高爾夫球場。不過,到了1917年,你們顧家的好日子到頭了。”
“嗯哼,然後呢?”芊芊眼一翻,屏息斂氣聽她講。
“1917年,江浙一帶有個軍閥盧永嘉,手握重兵爲霸一方,他相中你們顧家馬鞍山的煤礦,那時候誰都知道煤礦賺錢,火車一響,黃金萬量嘛。於是,一商一匪,展開對決,全中國上上下下億萬雙眼睛都在注視這場強取豪奪,結果顧家完勝!猜猜看,顧家老爺子使的什麼手段呢?”
芊芊默然搖頭。
“嘭!爆炸!”KIKI突然衝到芊芊面前兩隻樹幹一樣的長手劃了一個大大的圓弧,嚇了芊芊一哆嗦。“井下五百多名礦工,瞬間灰飛煙滅!呵呵,得不到,就毀掉!”
芊芊咬了咬下脣,自已祖先如此狠辣,她這個後人畢竟顏面無光,“KIKI姐,我不信。”
“誰信?別說你不信,連我都不信。能幹出這種傷天害理沒屁眼兒的事不是瘋子就是魔鬼!”KIKI貼着芊芊的臉,“不過當時有家美國保險公司不得不信,他們爲此付出了兩百萬美元保險金,一夜之間破產,灰溜溜滾出大陸,大傷元氣,再不敢來中國做生意!”
芊芊面上一熱,彷彿自已即是出謀劃策的元兇。
“兩百萬美金也不是很多嘛!”芊芊辯白道。
身材高大的KIKI俯視她,眼神裏全是輕蔑,“嘖嘖嘖,小姑娘,你媽媽爸爸是科學家,按理說你智商高於常人,只可惜沒念過大學。你以爲當時的兩百萬美金乘以今天的7.3匯率麼?”
芊芊臉一紅,她不只一次發現自已在KIKI面前只有聽講的份兒。
“告訴你吧,顧芊芊,按照民國時期匯率,那時的兩百萬美金你要乘以230倍,相當於今天的四億七千萬人民幣,懂?”
芊芊一滯,這數據好震憾!
“也許那只是一個傳說。”芊芊端出最後的防範。
KIKI轉到桌前擎起杯子喝了口水,“呵呵,我念商學院時,大家都覺着那是一個傳說,因爲自打那次風波之後,顧家轉爲保守經營,除了原有的珠寶行,沒見他們再有大的舉措。那兩百萬美金的去向,時間一久,大家也就忘了。可是,去年一羣地質勘測隊跑去馬鞍山找礦,碰巧撞到那處廢井,於是,舊事重提,顧家那四億七千萬哪裏去了呢……”
芊芊內心滿是疑慮,又滿是希翼,她的推理似條珍珠項鍊,一顆一顆珠子正在歸位,愈顯完整,這令她欣喜,只是最後幾顆不知散落何處,這令她煩憂不已。
四億七千萬!
還有呢?還有呢?還有呢?還有呢?
真相似乎觸手可及,又驟然消逝不見。
正思索着,KIKI將杯子一頓,“砰”地一聲震醒了她。
她臉色一收,“顧芊芊,我們說正事,你藥翻張明這件事,我要向沐君豪彙報。別怪我,我沒辦法,生意場上容不得胡來。你要是學不會理性,你分我那百分之五股份,轉眼就變成百分之五債務。懂?”
芊芊臉灰灰的,盯向她的眼,“師傅明白,你去說好了。我既然做得出,就不怕沐沐翻臉。”
說罷芊芊轉身推門步出,丟下擎起電話的KIKI。
並非爲了槓KIKI,沐君豪是喜是怒她根本不在乎。
自已必須查清父母死因,沒有這個大原則,遑一世爲人!
她翩然穿越大廳,步進董事長辦公室,端坐蘋果電腦前,接着翻閱張明手機資料。
此時此刻,她十分清楚,一大塊烏雲正向自已飄來,黑漆漆沉甸甸,風馳電掣來勢洶洶,強烈的擠壓感令她天靈蓋發麻,那黑雲饕餮大口即將吞噬渺小的自已,渣都不剩!
來吧,未知的命運!
沐君豪動作出奇的快,幾乎一個轟雷般打到她面前,譁,門被推開。
一雙血紅的眸子撞入眼簾。
  儘管有了萬全的準備,芊芊還是嚇了一哆嗦。
男人陰狠的目光盤踞在她臉上,似乎在計量她得知多少真相以便量刑懲處,他的大腦正在進行一場空前龐雜的運算,以至他的腳步如此遲緩,如此沉重。
“你這個女人,真是狠毒……”
他倏忽走到面前,一擡手,夾起女孩兒,旋開暗室房門,不顧她的尖叫將她甩手扔到牀上欺身而上,一氣呵成。
“說,爲什麼?!”他一下一下喘着,滿嘴酒氣。
她嚇傻了,一時間無法組織語言,忽然想起2月28日那個雪夜。
他們的關係又回到起點了嗎?
一切重新歸零?!
沐君豪兩條粗臂死死按住她雙肩,用力抖動,“張明好歹是我兄弟,公司元老,你再下多幾毫克足以要了他的性命!顧芊芊你不應該是這樣!”
芊芊拼命扭動着身子,然而紋絲不動,驚急之下脫口而出,“沐君豪你放開我,你這個土豪!農民!還兄弟,你的兄弟只會給你戴綠帽子!”
沐君豪一怔。
一陣痙攣掠過他的臉,那冷戾而又陰鬱的神色,宛如鬼魅。
他擡手死死擰住她的下顎,凝視着那雙曾經無數次令他沉迷的天真的眼眸,“是又怎樣?你真以爲我是頂着一腦門子高粱花子的農民蠢到毫無知覺?張明需要慢慢疏離,病去如抽絲懂嘛?倒是你,你們姓顧的貴族小姐,一個下賤如妓女,另一個狠毒如殺手,你們姓顧的沒一個好東西!”
他咬牙切齒臉部抽搐到變型。
這使得他五官移位,看上去象是另外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是時候撕破臉皮了。
“我是殺手?那你呢?”芊芊惱羞成怒,“你又是什麼?你怎麼知道安平死在你家裏?騙子!兇手!”
沐君豪頓時語塞,兩條長眉打了個死結。
她不信任他,也許從來不曾信任他。
所有的純真無邪含情脈脈或許只是僞裝。
“嗯哼!我是騙子,我是兇手,是誰夜夜在老子身子底下放浪?你又是什麼東西?”他眉心一挑,低沉的聲音碾過她的身體。
芊芊哽咽了一下,“好吧,放開我,我馬上滾!”
原本她就討厭這張大牀,討厭這張牀上發生的一切。
“想走,沒那麼容易……”他的大手伸進她的裙底邪佞地四處遊走,“既然你說老子是兇手,那老子就殺個人給你看看!我要做掉巖巖,我們仨,死在一起!”
他粗喘着,動作更加粗魯,似一頭髮瘋的公牛。
“啪”一聲,幾乎是出於本能,芊芊擡手給了他一耳光。
兩人同時愣住了。
她下意識地縮回手,指尖死死扣住手心,惴惴打量他。
“你打我?”沐君豪捂住左臉,那不疼不癢的力道卻令他心碎膽寒。
芊芊拼盡力氣推開他,喘息着起身,從容望向他,開始一件一件摘掉首飾。
“沐君豪,你的一切我都不稀罕,什麼豪宅、珠寶、董事長、股份……全是煙霧、全是騙局!我現在都還給你!寶寶是我的,你無權決定他的生死!”
耳環,戒指,項鍊,髮卡,幾乎是生日那天沐君豪送他的所有鑽飾。
叮噹,叮噹,一件一件扔到牀上。
她這種姿態令他心如刀絞。
末了,芊芊臉一揚,“沐君豪,我不擋你財路!從今往後,你我各走各路!”
說罷不顧他心碎的眼神,轉身離去,風一樣衝出門去。
身後傳來男人的狂吼,“滾吧!都滾吧!老子誰都不需要!顧芊芊,你走了就別回來!”
砰一聲,房門闔攏。
大廳裏員工紛紛擡頭,似一大片沼澤裏驚起的鵜鶘。
豪格集團這大半天來的劇情精彩紛呈令人目不暇接。
人們還沒琢磨透新上任的顧大董事長緣何衣裳凌亂淚光瑩瑩,芊芊早已疾步穿越大廳跑到電梯間。
眼淚似走珠般在面頰滾動,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按電梯鍵。
顧芊芊,真的就這樣草草收場了嗎?
她問自已。
一瞬間,頓覺輕鬆無比;一剎那,又覺身負泰山腿似涉海。
忽然,叮咚一聲,嘩啦,電梯門大敞四開。
眼前,通透明亮,光線瑩白,似天堂灑下的一束光,勾勒出她纖美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