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君豪從她嬌俏的背影撤回戀戀不捨的目光,旋轉菸缸,合上暗門。
他掃了眼KIKI,漫不經心翻開雪茄盒撿出一隻點上,“你說個數,我比較珍惜時間。”
再一擡頭,面前一雙淚眼。
“你明明知道,與錢無關……”KIKI哽咽着。
怨恨的淚他見太多,往往發生在一段感情的彌留之跡,猶如一幢危樓焚燬之後廢墟上空灑下的幾絲雨點。
沐君豪轉動皮椅面向窗外,盯着灰濛濛的天際沉沉說道:“KIKI我沒開玩笑,我很清醒,超市我打算轉手,撤出城市退守田園。從前我是個農民,上天給我恩澤雨露,我的合作伙伴是上帝。人類不會給我任何恩典,除了芊芊。”
“哼,沐君豪,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可不是嬌滴滴的顧詩詩,老孃有的是手段!我會成爲你一生的噩夢!走着瞧,你跟你的芊芊一起見上帝去吧!”
大勢已去,KIKI歇斯底里怒吼着,最後摔門而去。
見她離去,沐君豪擰開菸缸,噌地起身,疾步邁向暗室。
芊芊愣忡地立在牀前,似乎正在咀嚼那些不堪的畫面,她驀然扭頭,一雙水汪汪的淚瞳撞進他的眼簾。
心猛地抽搐。
那個他熟悉的芊芊又回來了,那隻一臉迷茫的懵懂小鹿、需要他千般呵護百般愛撫楚楚可憐的雌性小動物。
“我就知道……”他衝動地走上前去,用力將她摟進懷裏,“芊芊你沒那麼堅強的。”
他捧起她蒼白的臉啄上那片冰冷的脣瓣熱吻起來,他有力的舌頭攪進她的口中,吸允、搜尋着每一個角落,帶着她的舌一起翻騰、飛舞、糾纏……溫柔繾綣如漆似膠,似乎在窮竭全身之力抹掉那難堪的記憶、癒合她滴血的傷口,她輕顫着承受他的愛意,睫毛已全然溼透……
“對不起芊芊。”他噙着淚,聲音蘊着不盡悔意。
“沐沐我可以的……”她嬌喘着輕嚶。
兩人許久沒有親暱,男人身體的某個部位開始變得堅挺。
半晌,沐君豪鬆開她,擡手一顆一顆扯開襯衫釦子,“呵呵,我也可以的。我去洗個冷水澡。”
可憐的沐沐,她腦海裏閃過一句。
“好的。”芊芊周身乏力,掀開被子緩緩躺下。
沐君豪扯出一塊浴巾踱向浴室,又回頭看了看牀上的女人,她蒼白的臉埋在散亂的捲髮裏,象一束野草叢中的百合花,“呵呵,真不該讓你這麼快懷孕。”
她回了他一個孱弱的笑容。
她偏過頭去,剛要入睡,忽瞥見牀頭擺放的一臺紅桃木組合音響。
那東西何其眼熟!
似在哪裏見過。
她強撐着起身,沒錯,JVC紀念版,正是她在雲來客棧見到的張明牀下那隻。
頂端一張CD碟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擡手輕輕一拔,捏起碟片放在眼前仔細端詳起來。
——《世上哪有樹纏藤》。
這不是爸爸車子裏的碟片嘛?
她記得很清楚,這張專輯是爸爸媽媽共同喜愛的民歌小調,幼年時她調皮,用指甲將那個“藤”字劃花。
爸爸媽媽的遺物爲何出現在這裏?
也就是說,當初她在雲來客棧跟張明飲茶熱聊時,這張碟就靜靜躺在牀下、兩人的身子底下。
而她當時一無所知。
芊芊將碟片放回,重又躺下。
腦子裏紛紛亂亂的一團,好象有人在她頭腦裏塞進許多棉花,脹得很滿而又全是空白。
她定了定神!
自已的決定是對的,每次進入豪格集團,她都會收穫一絲線索。
今天僅一小時不到,便又出多兩個。
這張CD碟從何而來?擺明沐君豪或是張明與死去的媽媽爸爸有直接接觸,而他們卻諱莫如深守口如瓶。再有,陳秀珠又是誰?沐君豪爲何要花費巨資給她買房子?
這個女人隱藏之深,就連沐
君豪的密友張明都無從得知。
芊芊感覺很累,她昏沉着睡去。
意識模糊之前,一個念頭格外清晰——拿下KIKI接近張明,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下午三點,芊芊起牀洗漱,辦公室空的,沐君豪不知去向。
她捏起手包,推門踱進大廳,衆人紛紛望向她,神情複雜。
正在與下屬交待事情的KIKI轉過頭來,雙眼失神,已沒了跋扈的神采。
芊芊路過她身邊時,淡淡說了句,“走吧,KIKI姐,陪我去買車。”
KIKI身體僵直,在豪格集團這塊領地上,她還是頭一次被一個女人命令。
芊芊擡眼上上下下看了看KIKI,“畢竟……你現在還是豪格集團的員工。”
這是一場博弈,衆人屏息斂氣。
KIKI左思右想,放下手裏的文件,臉灰灰的跟隨芊芊走出辦公大廳。
4S店內,芊芊環視一週,目光落在一部紫色瑪莎拉蒂,“先生,我們要試車。”
一分鐘不到便做成一樁生意,導購點頭如搗蒜。
半個月前這位年輕的小姐纔在這裏買了一部普拉達,他記憶猶新。
不大一會兒,KIKI駕駛着瑪莎拉蒂行駛在環型立交橋上,嫺熟的駕駛技術令她重新找回了自信,“知道嘛?小姑娘,我認識沐君豪那年你可能還在上小學。那次,我拿下第一單麥當勞底商,跟沐君豪狂歡了一整夜,一晚上他做了七次,而我只是躺着。說實在的,嚐到沐君豪的滋味,再看別的男人形同豬狗。哎,真是可惜……”
KIKI的炫耀都在芊芊意料之中。
她不動聲色,聽她講。
“哎,不會開車的人偏要買車,不懂得侍候男人的偏要爬上他的龍牀。人生,何其荒謬……”
俄爾,芊芊淡淡開口,“KIKI姐,這部車子是送你的。”
“什麼?”KIKI一激動差點撞上護欄,她穩了穩神,轉喜爲嗔,“大手筆哦,收買我?”
“太小看自已了,你KIKI姐豈是一部車子就可以收買的?”
“那是爲什麼?”
“一是感激KIKI姐救命之恩,這點良知我顧芊芊還是有的。再者,你當我師傅,這車算是學費。”
KIKI盯着後視鏡裏的芊芊,一臉疑惑,“你能跟我學到什麼?牀技?”
芊芊沉了沉呼吸,“算是之一,我還要學習口才、社交、穿衣打扮、往來迎送,爲人處世等等等等。譬如,剛剛我跟KIKI姐學會了如何嘔人。”
KIKI一滯。
這女孩兒真是不可貌相,他日必是人中龍鳳。
想到這裏KIKI略一蹙眉,“芊芊,你真的不在乎沐君豪的風流韻事?”
芊芊莞爾一笑,“那些與我何干?說不定此時此刻,我們倆在這拌嘴,他在別的女人身上快活。我理解他,換成我是男人,未必有他做得更好。在醫院時,我躺在病牀上那幾天什麼事情都想明白了。”
“哦?說說看,你都想明白了什麼了?”
芊芊扭過頭來正視KIKI,“人世間什麼都是假的,只有自已是個什麼東西纔是真的。”
“……”
KIKI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女孩兒伶俐透徹,不愧是沐君豪跨下坐騎。KIKI迅速在心中算了一筆帳,既然做不成敵人索性做朋友。再者,她在集團內部確實存在幾個勁敵,先聯合芊芊把那票賤貨收拾了,餘下二人再鬥不遲。
想到這裏KIKI換了一臉和顏悅色,“知道嘛,小姑娘,你最大的失誤就是不該那麼快懷孕。”
“哦?KIKI姐教我。”
“一個人要想贏,就要比別人掌握更多的信息,知已知彼嘛。而多出來的信息,路人甲不會告訴你,對手更不會告訴你,百分之九十九要通過自已的觀察。纔剛你露掉一件事。”
KIKI說着騰出一隻手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粉色的票據,“張明摔在辦公室地上的。”
芊芊接過,“這是什麼?”
“陳秀珠那幢房子的發票,上面有詳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