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間裏,沐君豪緊抿雙脣,擡手按“上”。
芊芊不解地望向他。
“我們乘直升機去,市裏汪着水,濱海大道塞車。”他聲音懶懶的,透着疲憊。
芊芊不再追問,純粹出於心疼。
京畿大廈樓頂,一衆黑超西服男妥妥站在風裏,沐君豪紳士地將芊芊舉進機艙,星斑咖喱蟹隨後跟上。
巨大的轟鳴聲後,飛機一個側身徐徐遠去。
芊芊依舊長在沐君豪腿上,臉上淡淡的,波瀾不興。
“張明現在怎麼樣了啊”沐君豪玩着女人手指,漫不經心問道。
星斑略一沉吟,“哦,他現在只吃煮熟的雞蛋和土豆,別的一概不喫,怕人下毒。”
芊芊面上一熱,心裏發窘,一擡頭,便對上更窘的咖喱蟹。
兩人目光才一粘上立刻扯開。
明明記得藥量是掐準的,兌仔細了才凍成冰塊的,萬無可能把人藥成白癡。
“沐沐,我有點想吐。”芊芊嗲嗲的,轉移話題。
沐君豪馬上摟緊她,抵禦氣流帶來的顛簸。
她的確想吐,尤其是撩一眼窗外,蒼翠的羣山重重疊疊,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濤。
若不是直升機搭載,這等高聳入雲的地界,她是絕無可能憑腳力爬上來的。
顯然,這座位於山頂的精神病院是封閉式的,唯一交通工具是空中纜車,設施倒也高檔,尤其是張明的單人病房,位於最頂樓,明顯vip。
張明一身藍條子病號服,盤膝牀上,定定的,遠眺窗外,象是沉溺瑜伽的印度高僧。
衆人撿他跟前落坐,張明視而不見,嘴一張一翕,流着口水。
他瘦到脫型,一張臉痙攣着。
象個天生的智障患兒,未諳人事。
芊芊有點害怕了。
沐君豪剛要開口,突然衝進來一個胖護士,球一樣滾過來,“他媽的,老孃不幹了”
星斑眉心緊鎖死盯着她,攔住話茬,“喂,我說這位小姐,我們付你兩萬月薪,就來聽你說他媽的”
胖護士毫不退讓,“兩萬怎麼了這活幹脆就不是人乾的”她聲音尖利得彷彿可以劃破玻璃,說罷手一指張明鼻子,“他耍流氓,大清早把我按牆上親嘴兒,還襲胸。”
咖喱蟹冷冷打量護士的蒙牛牌胸部,暗忖她是丟了初吻,“哎,反正你也爽到了,患者至上,你就忍一下嘍。”
聞聽此言,護士更加怒不可遏,叉着腰貼近咖喱蟹,“爽你怎麼不來爽你倒是跟他啵兒一個給我看下啊大清早我推他到院子裏散步,他從輪椅上跑下來又去親別的女患者,天生流氓不僅如此,還掏出jj往我身上撒尿我才洗了個透澡,這會兒身上還有一股子尿騷味呢”
女護士一臉肥肉撲面而來,看得星斑發膩,他揮了揮手,“想加薪沒門,我們另請高明”
“哼悉聽尊便”護士悻悻作罷,眼一翻扭動着肥碩的身軀轉身走掉。
沐君豪貼着張明臉打量許久,象是研究一隻豚鼠,俄爾,他發出一陣乾笑,“呵呵呵呵呵”
芊芊脊柱骨一陣發涼,這笑聲好生熟悉。
當初沐君豪在出租屋裏就是這樣對顧詩詩冷笑不已。
無意間,她一眼看到牀底,一雙褐色老人頭皮鞋,一大瓶康師傅冰紅茶。
那雙皮鞋引起了芊芊的注意。
纔剛護士說張明大清早在院子裏亂跑,可是,雨後泥濘的花園絕無可能跑出一雙如此乾淨清透的鞋子。
只有一種可能,一貫潔癖的張明自己擦的。
他沒病,他是裝的。
想到這裏芊芊渾身一激靈。
陰謀,一個巨大的陰謀。
昨夜阿珠慷慨陳詞重又迴響耳際。
芊芊迅速整理一下思路,有兩種可能:一、張明沒事,出於害怕裝傻;二、沐君豪出於某種目的,使了手段,強迫他隱居起來與世隔絕。
確切地說是與她隔絕。
第二種可能太容易辦到了,沐君豪有錢有勢,她不止一次領教這個男人的法力無邊。
她按捺狂跳的心臟,一臉雁過無痕,繼續觀察。
這間病房明顯價格不菲,光是牆上的壁嵌式彩電就是34搖的,再看茶几上一張托盤,一整塊巧克力松子蛋糕,幾片燻肉,一杯牛奶,紋絲沒動,只有殘破的雞蛋殼和土豆皮懶懶躺着。
這時,星斑臉上浮起狡黠的笑,他一貓腰,從牀底下撿出那瓶冰紅茶,笑着擰開,筆直遞到張明眼前,“豹哥賞你的,豹哥說你辛苦了。”
房間裏立刻漾起一股腥臭的尿騷味。
芊芊下意識掩住鼻子,退後一步,眉心攏成小山。
張明只遲疑一秒,劈手奪過,仰脖咕咚咕咚喝起來,未幾,他嗆出一大口,眼圈泛紅,不住咳嗽,衣服、牀單噴濺了一大片。
星斑下意識一躲,默然一笑,拍拍張明的臉,“下次記住嘍,老大的女人不是那麼好睡的。”
張明囫圇個地點頭,一臉痛心疾首。
芊芊臉色煞白,幾乎昏倒,沐君豪擡手扶住她,“你看,他真的傻掉了。不過我們不會丟下他不管,這裏山青水秀有喫有喝,我們也算仁之義盡。心思盡到了,我們走吧。”
嗯嗯,芊芊捧着胸口默然被男人擁着走出病房。
這是一臺戲,幾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令自己深信不疑張明真的傻掉了他跟死人一樣,再也掏不出任何真材實料。
這一切是爲什麼
她暗下決心,不論如何,將來一定要單獨來這裏找張明詳談。
然而現實提示她想多了。
直升機一路盤旋,男人們開始嚴肅地探討外逃行程,星斑翻開直板手機,逐條念給沐君豪聽。
“機票訂好了,雙人單程”、“酒店訂好了,總統套房”、“時間節點”、“人員安排”、“鑽石之夜晚會流程”一堆概念擠進芊芊擁塞的大腦,她有點亂,聽得恍恍惚惚,唯有最後一句格外清晰,星斑嚴肅地強調不許逗留晚會現場,最好從半島酒店直奔機場。
沐君豪大喇喇地靠在艙門上,“哎,我倒是挺想會一會特蕾莎那個老婊子”
“不可以”星斑斬釘截鐵說道:“鑽石之夜你絕對不可以深度介入,到了現場由不得你脫身。你帶着芊芊從酒店直奔機場,豹子,你要理智一點”
“好吧。”沐君豪象個聽話的小弟弟乖巧點頭。
芊芊一路上不住想吐,回想起纔剛的一幕,她周身冰冷噁心不已。然而下了飛機,回到公司一進董事長辦公室,一陣濃郁的花香迎面襲來,她終於忍不住吐了。
這是怎麼回事
沐君豪一邊順着女人胸脯,一邊蹙着眉,四下張望。
幾名制服工人蹲在地當間叮叮噹噹忙着安裝一張辦公桌。
房間裏到處擺滿了描金水晶花瓶,插着大簇大簇的白色玫瑰。
再看那張歐式白橡木辦公桌,凸凹有致雕刻着薔薇月桂,妖氣沖天。
正狐疑間,kiki一陣風似地走進,手裏握着一隻白色仙女木雕,“沐總,你交待的事我已辦妥。怎麼樣,這張桌子原價兩萬三,我分文沒花,打電話敲了一名供應商,白送的。人家好熱情的,還送了鮮花和歐式檯燈。喏喏喏,光這燈座就值兩千塊呢。”
說罷kiki舉起手裏的木雕,衝芊芊擠了擠眼,這場表功就差顧總一個點頭。
芊芊剛要說話,沐君豪搖了搖頭,焦眉皺眼,“我怎麼聞到好大一股子甲酫味道這不成kiki,你再去買點柚子,削好皮放在這裏,怎麼也得半個月才能散盡。光是拿這些花掩蓋氣味簡直胡鬧”
kiki眸色一暗,沐大總裁對自已心愛的小寶貝兒呵護倍至她不只一次領教,只是愈發荒唐愈發不可理喻,簡直喪心病狂令人髮指
譬如公司正忙着脫手,沐君豪卻發神經似地非要佈置辦公室,購買歐式描花桌椅,弄得狐狸精香窠一般,彷彿立志在這間屋子裏洞房似的。
芊芊不動聲色,卻早已看穿一切。
沐君豪在演,辦公桌沿下那枚黃勇安裝的竊聽器就是他舞臺上的麥克風,待到那張白橡木桌子的甲酫氣體全然散盡,兩人身影也早已揮發。
這男人,天生演員。
想到這裏芊芊對着一頭霧水的kiki說道:“我覺着挺好的,今後我就在這裏辦公,也能跟沐沐學學生意經。只是這滿地的木屑,還是找保潔清理一下爲好。”
芊芊是要清理,徹底清理,包括那枚竊聽器。
這女孩兒也叫青出於藍。
沐君豪向芊芊投去一束欣賞的目光。
“ok”kiki爽利答道翩然轉身,一個男人一腳踩進,kiki差點撞到他身上。
“呵呵,厲總”kiki眉眼彎彎,粉面含春,花蝴蝶似的翩然扭動着身姿,“這是我一個朋友,深圳家俬行業的精英”
芊芊循聲望去,這男人居然是厲嘉禾
“呵呵,美女,我們又見面了”一絲陰險的笑拂過他的臉。
芊芊是要清理,徹底清理,包括那枚竊聽器。
這女孩兒也叫青出於藍。
沐君豪向芊芊投去一束欣賞的目光。
“ok”kiki爽利答道翩然轉身,一個男人一腳踩進,kiki差點撞到他身上。
“呵呵,厲總”kiki眉眼彎彎,粉面含春,花蝴蝶似的翩然扭動着身姿,“這是我一個朋友,深圳家俬行業的精英”
芊芊循聲望去,這男人居然是厲嘉禾
“呵呵,美女,我們又見面了”一絲陰險的笑拂過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