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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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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西廂房中住了九年,對裏面的所有東西都已經熟的不能再熟。

    說句毫不誇張的話,就算把全部的感官都封閉起來,我也能準確的找到每一樣東西。

    原本,四面牆的架子上,都是擺滿了物件兒的,而且有着清晰整齊的分類。

    可現在呢?

    正對門口的西牆上面,已經光禿無一物。

    不,準確的說還是有的。

    一幅我從未見過的畫卷,顯然是白月亮之前手中的那幅。

    孤零零的懸掛在牆上,多少顯得有些突兀和詭異。

    尤其是畫卷本身,上面有九色神光的彩雲,也有耀眼奪目的霞芒,還有一隻通體赤紅的巨大鳳鳥。

    偏偏,在那鳳鳥背上的圖案不見了。

    依照輪廓判斷,缺失的一個女子。

    如果我沒有看錯,這幅畫應該是九天玄女圖。

    她在民俗信仰中的地位並不顯赫,然而在道教中卻極受推崇,被奉爲高階女仙和術數神。

    我不知道白月亮從哪裏弄來的這幅畫,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缺少了玄女。

    但有一點不容否認,這幅畫比西廂房裏任何物件的來頭都要大的多。

    否則,原本擺列整齊有序的諸多物件兒,不會凌亂的簇擁到其他三面牆的架子上。

    而且,器物之口,均是朝向着那副畫。

    大有一副……朝拜之意!

    而這,也是讓我疑惑不已。

    白月亮,到底是什麼來頭?

    這幅畫,又是怎麼傷成這樣的?

    壓下內心翻騰的念頭,我再次掐動了養靈訣。

    將銀鎖和菸袋做過修復後,從西廂房中退了出來。

    原本我想暫且忍讓,和白月亮開誠佈公的談一談,至少要弄清楚她的真實身份。

    可打開窗,才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睡着了。

    蜷縮着身體,彷彿一隻惹人憐愛的小兔子。

    這瞬間,我覺得她又像之前那樣可愛了。

    不過這個念頭僅僅存在了一兩秒鐘,轉瞬我就又想到了入贅書,於是從兜裏把那封信掏了出來。

    我必須弄清楚,爺爺打的什麼主意?

    到底是利令智昏,還是另有所圖,非得讓我當上門女婿?

    “小兔崽子,老子掐指一算,你又他孃的在罵街是不是?”

    信的第一句話,就把我看無語了,他還真是把我心思鑽的透透的,於是繼續看了下去。

    整封信大部分都是爺爺的邀功之詞,說培養我怎麼怎麼不容易,拉扯我那些年,他又吃了多少苦。

    叮囑我別忘恩負義,做了白眼狼。

    末了,才用極短的三句話,告知了我所關心的問題。

    第一,爲何是入贅書?

    原因很簡單,當年他一場花酒後的打賭,把我輸出去了。

    第二,白月亮到底什麼來頭?

    一句話,打賭所輸之人的孫女。

    第三,我未來的路如何走?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刺啦啦……

    看完,我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將信撕了個粉碎。然後從西廂房中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銅雕,鎖門去了前面。

    銅雕爲三眼烏鴉,是大深坑裏摸出來的明器,後來摸器之人暴斃,這玩意兒被爺爺低價收了回來。

    來到東間的臥室,我用針刺破了手指,在爺爺的照片上抹過一道血痕,又用鮮血洗過烏鴉的眼睛。

    針尖蘸血,在黃紙上寫下了兩行字。

    “您之大恩,沒齒不忘;思及愧疚難當,唯有誠心禱唸。”

    “願您餘生所遇的每顆白菜,都被他家的豬捷足先登,後而拱之。”

    ——不見!

    墨跡蒸乾後,我將黃紙包裹在了銅鴉的身上,點完一把火,掐動了馭靈決。

    而後,便聽到了振翅的破空聲,急速消失在了夕陽墜下的方向。

    “不見,你太沖動了。”

    門簾挑開,白月亮走了進來,望望窗外,將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衝動?

    看看爺爺的照片,我冷哼一聲:“只許他放火,不許我點燈,哪門子道理?”

    “我說的不是這個。”

    白月亮指指相片前面的銅雕,俏臉上神色凝重。

    “你不該用它的,二爺爺不會拿你怎麼着,但你覺得它去了……還回得來嗎?”

    “……”

    我沒有說話。

    或者說,我意識到了自己犯的錯。

    見此,白月亮笑笑,出言安慰。

    “話說回來,人嘛,偶爾衝動一次也正常,你有反思之意就夠了。”

    “想好沒有,今晚帶我去喫什麼?”

    “你想喫什麼?”

    這時候,我沒辦法再跟她拌嘴。

    “來之前,聽二爺爺說林語堂的飯菜很有特色,不如去那裏嚐嚐?”

    林語堂,是坐落在河畔林間的一傢俬廚,名氣很大。

    可正是有所瞭解,我纔會心生推卻之意。

    “還是換個地方吧?”

    “怎麼,心疼錢?”

    白月亮笑笑,諷刺我小氣。

    “那倒不是,別說一頓飯,請你喫百頓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這點我沒吹牛,不提爺爺那一摞子存摺,就單說西廂房裏的東西,隨便出手一件都夠胡吃海喝半年的。

    當然,那必須是在養好了的情況下。

    現在出手,別說大賺,倒貼都沒人敢接。

    “那是爲什麼,不乾淨?”

    白月亮透着好奇,從她眸子裏閃爍的光芒中,我知道了這是一語雙關。

    如果沒有猜錯,爺爺應該還告訴了她一些別的東西,於是便點了點頭。

    “算是吧,總之會時不時的折騰出些動靜來。”

    過去十年我雖然被鎖在了後院,但每逢週末爺爺都會帶我出去。

    而且每次出門,都會叮囑我同樣一句話。

    “只有見識了污濁和骯髒,才能讓我們守住內心的純良。”

    林語堂,爺爺帶我去過兩次。

    我親耳聽到過稀奇古怪的傳聞,也親眼見到過不乾不淨的東西,還親口問過爺爺爲什麼不出手拾掇拾掇。

    兩次得到的答覆,也是同一句話。

    “咱們家喫的飯,從來都是別人登門來求的;主動伸手去要,老子丟不起那個臉,你更不能自甘下賤。”

    “這話我信,符合二爺爺的性格,只是去不成的話,未免太可惜了。”

    白月亮點頭的同時,流露出失望之色。

    “所以不是我不請你去,而是爺爺不讓,要怪你就怪他。”

    林語堂去不成,我心裏總算是通暢了些。

    幾次交鋒喫癟之後,終於是扳回了一局。

    然而這口氣還沒散盡,白月亮就又說話了。

    “不見,如果二爺爺真是這樣說的,不是更應該去嗎?”

    “怎麼就更應該去了?”

    我直接氣笑了,這丫頭是打算跟我槓到底嗎?

    “因爲,有人求上門了啊?”

    “誰?”

    下意識問出的同時,我擡眼看向了大門。

    白月亮擡起手在我面前晃晃,輕輕笑了笑。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你?”

    “沒錯,就是我。”

    白月亮點點頭,拉着我的手撒起了嬌。

    “不見哥哥,我求求你了,就帶我去林語堂吧?”

    額……

    這下,我真的坐蠟了。

    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最終,還是咬着牙做了拒絕。

    “林語堂的飯沒那麼好喫,晚上我給你做手擀麪。”

    手擀麪?

    白月亮不屑的撇嘴,隨後說出一句深意滿滿的話。

    “手擀麪確實能填飽肚子,可它能用來祭旗嗎?”

    “你到底什麼意思?”

    現在我才聽明白,原來白月亮一直在跟我打啞謎,其實一切另有目的。

    “不見,如果你想自立,總得需要一物來祭旗吧?”

    “你連這都知道?”

    “當然!”

    白月亮點點頭,擡手指向了牆上掛着的匾。

    “我還知道,二家停了九年的買賣,也該重新開張了。”

    “你說的這些,是不是我爺爺的意思?”

    我現在是愈發好奇白月亮和爺爺的關係了,二家從不與外人道的事情她都一清二楚,這裏面藏着的信息可太多了。

    要知道祭旗這種事兒,連我父母都是不知情的。

    “誰的意思,有那麼重要嗎?”

    凝視着我的雙眼,白月亮眸子裏的光芒越來越盛。

    “重要的是,今天是你的成人禮,必須二選一。”

    “要麼,跟我入洞房行巫山雲雨;要麼,重立二家倒了十八年的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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