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淵很紳士的把易拉環拉開了才遞給宋小離,自己開了一罐,坐在觀景臺上慢慢喝了起來。
宋小離眼神詭異的瞟來瞟去,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最後還是顧長淵打破了沉默,他笑着說:“你倒是夠沉得住氣,不想問我點什麼嗎?”
宋小離小聲說:“我覺得您更沉得住氣,剛纔的事您顯然都已經知道了,卻一點都不生氣……是裝出來的嗎?”
顧長淵忍不住笑了:“你看我像生氣的樣子嗎?”
宋小離搖搖頭,又說:“可是顧園每個人生氣都不會表現出來讓人知道。”
顧長淵臉上的笑慢慢斂了起來,他輕輕嘆了口氣:“是啊,這裏的每個人臉上都戴着面具,有些面具戴得太久,就摘不下來了。”
宋小離疑惑的看着他。
顧長淵語氣淡淡的說:“童聆容和林榮那事兒,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宋小離愕然,很久以前?
那他到底是怎麼沉得住氣的?
“你沒發現嗎?童聆容和林榮的名字是一樣的。”
宋小離眼神慢慢變了。
“童聆容在嫁給我之前就和林榮是相好,不過後來跟了我,林榮爲了接近她,改名換姓進顧園當了管家,你說,這倆人的感情是不是可歌可泣?”
宋小離一時間聽不出來顧長淵這話是不是諷刺,她不敢點頭。
老爺子自顧自的說:“在我身邊的大多數人都是因爲錢和權,我早就看透了,所以也就沒什麼好生氣的,真正不計一切願意對我好的人,早些年就被我弄丟了……”
宋小離隱約能聽出來老爺子說的人是文月,她小聲問:“是景琛的媽媽嗎?”
“嗯。”老爺子倒是很坦承:“認識她的時候我正被人追殺落難,受了傷,是她撿到的我,爲了避開當時的奪嫡風頭,我乾脆假裝失憶一直賴在她家裏,她也不計較,收留了我大半年,後來我娶了她,我坦承家世的時候她還不肯嫁給我,但是肚子裏有了景琛,想不嫁都不行。”
宋小離:“……”
“說起來,當初要不是我那麼固執,也許她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青燈古佛了此一生,我欠她的,也欠景琛的。”
宋小離沉默了一會兒,問:“既然娶了她,那爲什麼還要娶別人?您應該很喜歡景琛媽媽纔對。”
“二十多年前的家族有這樣的規定。”顧長淵說:“文月身體弱,懷景琛的時候嚴重到需要住院保胎,我父親,也就是當時的顧家家主認定她活不長久,生下來的孩子也不一定健康,要求我必須再娶一個,顧家不能只有一個繼承人……其實我說這麼多,不過是在爲自己找理由,我確實自私,現在想想,如果當初我能堅持自己的立場,現在我和文月也就不會鬧成這個樣子。”
宋小離默默閉了嘴。
顧長淵喝完一罐啤酒,又開了一罐,宋小離看着他的舉動,本來想勸他少喝一點,但話到了嘴邊,她又默默嚥了回去。
“其實生那麼多孩子有什麼用啊,”顧長
淵自嘲的笑了笑:“你看景琛,他是最像我的一個孩子,可他討厭我,明明討厭我,卻不得不討好我,景瑜呢,他倒是跟我相處得好,可惜啊……景楠就更不好說了,他的心臟病是我遺傳的,當初得知他遺傳了心臟病,我想過要悄悄做掉他。”
宋小離瞳孔微微一縮。
“我不能讓人查出來他的病因來自遺傳,如果我有心臟病的事傳出去,顧園就更不得安生了,可這孩子何嘗不可憐,身體不正常也就算了,就連心理也不正常。”
宋小離疑惑的看着他:“心理不正常?我覺得景楠挺好的啊。”
顧長淵扭頭盯着宋小離看了一會兒,他突然伸手拍拍宋小離的腦袋:“這些事太複雜,一時半會兒沒法跟你說清楚,以後你就知道了。”
“哦……”宋小離只好不再問。
“還有靖瑤,當初她出生的時候我是真的很歡喜,她是我的第一個女兒,都說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可這件小棉襖啊,她不是我的。”
宋小離猛地擡起頭,不敢置信的看着顧長淵。
顧靖瑤不是顧長淵親生的?tqR1
迎着宋小離詫異的眼神,顧長淵醉眼朦朧的點點頭:“對,靖瑤不是我親生的,她的親生父親是林榮。”
宋小離:“……”
她有點頭疼。
今晚知道的消息太多了,她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
“至於珺雅,我一直都是愧疚的,如果她小時候我能給她多一點關注,她也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一個個兒女,我全都沒教好,我不是一個好父親。”
這話宋小離倒是認同,雖說大家族子女多,爭爭鬥鬥在所難免,可顧長淵作爲一個什麼都能看透的父親,卻什麼都不管不顧,這確實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該有的態度。
“小離,你會下棋嗎?”顧長淵突然問。
宋小離腦子轉不過彎來,但還是下意識的點點頭:“會一點,不精通。”
“那你覺得,在敵軍圍城寡不敵衆的情況下,爲了減小損失,應該怎麼做?”
宋小離皺眉,認真的說:“齊心協力殺出一條血路。”
“那要是殺不出去呢?”
宋小離一時語塞。
“果然是不太精通。”顧長淵笑了笑,語氣明明很淡,說出的話卻不近人情:“這種情況下,爲了避免更大的損失,就應該棄軍保帥。”
宋小離一愣,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後,她立刻問:“帥是誰?”
顧長淵搖搖頭,笑着說:“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宋小離眉頭皺成了一團。
“小離,雖然知道這些話你不能理解,但身處我們這樣的位置,有些事是必須要捨棄的,顧家傳承了這麼多年,每一個繼承人都是從血路里殺出來的,以前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到了我這一代,我一直試着改變這個現狀,可是我失敗了,作爲一個家主,我是失敗的,那麼,在我死之前,我只能努力去做一個相對沒那麼失敗的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