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之後，趙王擺擺手，示意一邊的暴起的左長史坐下，緩聲說道，“周將軍是效忠朝廷的一衛指揮使兼參將，其只不過是把擔憂的話說了出來，不必大驚小怪。忠言逆耳而已。”</p>
趙王臉色凝重，再次看向周大虎，肅聲說道，“朝廷弊端之事，自有朝廷處理，朝廷有制，我等藩王不得過問朝政，不得染指兵事，我等一切生活住行皆由朝廷所定而規矩。周將軍應當將自己話上報朝廷，而不是說與我聽。”</p>
周大虎搖搖頭，沉聲而道，“王爺這話說的不對，民變四起，首當其衝的就是王爺這些分封在外的宗室，最易被流賊攻破城池滅門，而這一切，就看這些宗室有沒有眼光，識不識大體，是要命還是要財？”</p>
趙王眼神一閃，眯着眼盯着周大虎冷聲道，“周將軍，你這是在威脅本王嗎？”</p>
“威脅？末將不敢。末將只是一個粗人，怎敢威脅王爺？末將所作又不是爲了個人，犯的着威脅王爺不小心丟了自己的性命和官職嗎？末將只是見和王爺有緣，才冒着莫大的危險對王爺講了心裏話。”</p>
“請王爺明察！”</p>
周大虎起身重重的抱拳一禮，然後又坐了回去，等着趙王的回覆。</p>
時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暖閣之中氣氛凝重，壓抑非常，寂靜無聲，只聽見三人的喘息聲，終於，趙王開口了，“周將軍昭昭之心，本王已知，錢糧本王會相助將軍一千石米麥，至於軍田之事，時代已遠，有些不是經過本王之手，還需察堪一番，才能定奪，將軍可以先回去，如查清楚，真有侵佔，本王定會無償歸還，必不吝嗇。”</p>
說到這裏，周大虎也不好說什麼了，現在的趙王是崇禎五年才承襲趙王的，不管是真是假，對方先調查也行。</p>
至於這萬畝的屯田的本身田地是小事，主要是牽涉到今後屯田之事的整頓大計，拿下王府侵佔屯田之事，那後來處理民間典買軍田和豪強侵佔軍田之事就會容易許多。</p>
至於王府願意出一千石米麥，周大虎是樂觀其成，不給也無所謂，給了，欣然收下，在自己手裏，多救一些人，多辦一些事。</p>
周大虎起身拱手一禮，向暖閣之中趙王二人告別，在王府的人的陪同下，當場就派人去拉趙王承諾的一千石糧食。</p>
周大虎走了，話說的很客氣，但骨子裏的態度確是很囂張，說是分析時事給趙王聽，其實卻是帶着一絲絲警告和威脅的意味在裏面，雖然很含蓄，但二人能夠聽出來意思。</p>
等周大虎走後，王府左長史起身大聲說道，“王爺，周大虎此僚一介武夫，狂妄囂張，對朝廷大爲不敬，妄言朝廷將亡，咒我大明，其心可誅，其罪可殺。對王爺也是不敬不重，言行之中多有威逼之意，完全不把親王金支放在眼裏。”</p>
“王爺，下官將上疏參他一疏，以讓朝廷治其之罪。”</p>
趙王朱常臾靜靜坐着，想着周大虎的話，雖然話有些刺耳，但話糙理不糙，有些話他還是聽了進去。現在已是亂世，他雖然在王府之中很少出去，但也不是不聞窗外事，外面的事情也是瞭解不少。此刻，在省城開封之西二三百里，就活動者大量流賊。</p>
還有崇禎六年，從山西過來的流賊大軍一度打到了彰德府磁州的涉縣、武安，以及林縣等地，最近距離彰德府府城只有一百里而已，這可是他親身經歷之事。</p>
趙王腦中瞬間想了許多，他看向左長史，面無表情地問道，“左長史，你我自崇禎五年孤王承襲趙王王爵以來，你一直在王府之中操勞，相熟相知，也不是外人。”</p>
“周將軍的話不好聽，但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雖然其人對我有些不敬，甚至有一絲恐嚇本王的意思，但是有本事的人，往往也桀驁不馴，如今時局，一個桀驁不馴的能將，總比一個唯唯諾諾無能的人強吧。”</p>
“本王想聽一聽你的真實想法，而不是官場上的應付之詞。”</p>
左長史眼神閃爍，心中評估了一下，應聲說道，“下官對這個周大虎瞭解不多，所聽所看皆是道聽途說和從塘報上所知。其人是一個白身出身，能練出一支鄉勇民兵而戰勝打敗遼東建虜，其能力不容置疑，又從其人在彰德衛所作所爲來看，此人有些不講官場規矩，有些我行我素，在這朝廷急需武將人才的時刻，是一名難得的將才。”</p>
“而且此人還不貪財，彰德衛多年沒有人幹成的，需要巨量錢財的水利維修之事，他也已經開始做了，聽說還是用繳獲的錢糧來做此事。”</p>
“此人會練兵，能打仗，不貪財，還能做事，而且知道民以食爲天，如此時候還肯投錢糧到水利之中，其膽略不凡啊。”</p>
“如此人物，只要不中途而亡，必成氣候，下官勸王爺還是不要與此人物交惡爲好。”</p>
趙王朱常臾點點頭，很是贊同左長史所說。但他話鋒一變接着問道，“本王參他一本，可能拿下他？”</p>
趙王盯着左長史，“本王要聽真話。”</p>
左長史夏通有些無奈，怎麼什麼話都來問自己，但這話又不能不答，剛纔自己喝斥周大虎那是自己身份在那裏，不得不做的表態。如今要自己回答這個問題，說出來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p>
左長史夏通想了想，非常無奈，打臉就打臉吧，略一思索，回答道，“王爺，下官認爲不會。”</p>
“爲什麼？”趙王問道。</p>
“因爲周大虎是一名將才，能和建虜作戰，是當下朝廷急需的人才，且其人手下還有一幫捍兵勇將，雖有一些妄言、逆言，但卻是隻是假設而已，且是出於公心，大家都會體諒之。這就是現實。”</p>
“當然如果王爺心有不忿，連疏彈劾其人，也許陛下會各打五十大板，以作處理，高高舉起，輕輕放下。”</p>
“這就是有用之人的好處。”</p>
趙王沒有出聲，靜靜的想着左長史夏通的話，退地是一件大事，他還要再看一看，還要再想一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