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封城和程俏約見的地方，是個茶館。
這時候茶館的人倒是挺多的。
鬱封城沒去包間，只在樓下的一個雅座等着程俏。
程俏故意稍微晚了一些過來。
她沒化妝，整個人看起來就有些病弱的感覺。
程俏過來就看見鬱封城了。
也不知道爲什麼，茶館裏面的人那麼多，可是她一眼就能把他認出來。
程俏沒馬上過去，她在茶館的門口站了一小會。
鬱封城靠在椅子上，似乎是在出神。
整個人看起來，沒了平時的凌厲，倒是有些溫和了。
其實鬱封城從前對她也是溫和的。
後來怎麼就變了呢，程俏也有點弄不明白了。
鬱封城坐了一會，估計是有些無聊，就把手機拿了出來。
程俏想了想就擡腳過去。
她本來以爲鬱封城是等不及了要給自己打電話。
結果走近了看見鬱封城確實是撥了個號碼出去。
但是她的手機沒有響。
程俏一下子站住，隔着衣服，按了按兜裏的手機。
鬱封城的電話，應該是接通了。
他笑着，“還沒睡是我打的不是時候”
他聲音不只是溫和，可以說是溫柔了。
臉上也帶了笑容。
這樣的態度，不用問，程俏都知道，電話那邊的人是誰。
他也就只有在面對那個人的時候，會露出這樣的一面。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鬱封城悶笑了一下，“想你了，所以問問你在幹什麼。”
程俏盯着鬱封城看，嘴角也慢慢的帶上了笑容。
這要是放在從前，看見這樣的一面，肯定能難受死她。
可是現在，她倒是覺得正常了。
鬱封城一直都這樣，從來都是這樣。
滿心滿眼，都不是她，他的溫柔，也從來沒給過她。
鬱封城和寧安說了兩句話後，一轉頭就看見程俏。
他臉上溫柔的表情瞬間就沒了，眉心的川字隱隱的出現。
程俏見狀，輕聲過來，坐在鬱封城的對面。
鬱封城已經點了一壺茶，是他喜歡的毛尖。
程俏給自己倒了一杯，雙手捧着，低眉順眼的等着。
鬱封城停頓了一下，然後對着電話那邊開口，“安安，我這邊有點事情，你先睡覺，明天我去找你，一起喫早飯。”
鬱封城雖然表情不好看，但是聲音是沒變的，依舊很是輕柔低沉，還帶着一些纏綿。
程俏坐的近了，就能隱隱的聽見鬱封城電話那邊的聲音。
寧安是帶着笑容的，“好呀，那你明天到了給我發信息，我早點下去，你不要每次都等那麼久。”
鬱封城還笑了一下，“好，你先休息吧。”
等着掛了電話，鬱封城的聲音一下子就變了，“什麼時候到的，在那邊站多久了。”
程俏擡頭看着鬱封城，表情是十足的無辜，“剛到，進門就看見你在打電話了，我本來不想打擾你，想等你電話打完再過來的。”
鬱封城面無表情，隨意的點點頭，直接轉了話題，“這麼晚了找你出來，就是想問問，我爺爺病發之前，你和我爺爺聊了什麼，你們的聊天內容能不能說一下。”
程俏其實已經猜到了鬱封城找她的目的。
所以從下午鬱家離開的時候，她早就已經想好了說辭。
程俏也沒有什麼爲難的，只是很緩慢的說了說當時都發生了什麼。
她說陪着老爺子在外邊散步了一會，老爺子就說有點不太舒服，想要休息。
當時她和鬱啓東扶着老爺子上樓的。
然後老爺子說有事情想要單獨和她說。
等着鬱啓東出去了，老爺子先是替鬱封城和她道了個歉，說是之前的事情，是鬱家對不住她了。
然後又說，會給她補償，希望她能放下過往，以後好好生活。
程俏說，自己當時就表態了，以前的事情不想去糾結了。
她說她都放下了，要是一直抓着過去想不開，以後的路就沒辦法走。
老爺子當時應該是心疼她了，就拉着她的手，罵了鬱封城兩句。
他說鬱封城不懂的珍惜，說他不聽話了，做事不顧及別人的感受。
程俏說，就是罵了這兩句之後，老爺子臉色開始變了。
整個人僵在那邊，張着嘴，半天都沒有反應。
說到這裏，程俏又有些眼眶泛紅，“我當時真的嚇死了，我沒見過這種情況。”
鬱封城看着她，表情沒怎麼變，“就說了這些”
程俏點頭，微微抿着嘴，因爲沒化妝，整個人看着就沒有多少攻擊性。
加上本身打扮的有些病弱。
看着就是顯得無辜和弱小。
鬱封城認識程俏太多年了，她是什麼樣的人，鬱封城太清楚。
所以不管她外表看起來如何柔弱，鬱封城都不會對她有任何形象上的動搖。
他說，“我爺爺之前也不是沒因爲這些事情罵過我，這次怎麼會突然就發病了，你再好好想想，還有沒有別的事情。”
程俏眼睛瞪得大大的，“阿城，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不相信我麼，我有什麼必要在這種事情上和你撒謊，爺爺這樣子，我心裏也不好受。”
這麼一說，她又要哭。
鬱封城頂不喜歡看見她哭哭咧咧的，“行了行了，程俏，你以前不這樣，把你的眼淚收起來，好好說話。”
程俏一愣，眼淚就在眼眶裏面。
她略微有些意外的看着鬱封城。
也把鬱封城眼底明顯的不耐煩全都看在了眼裏。
這男人，真的是，對她一點情面都不留了。
程俏轉身把眼淚擦了，然後吸了吸鼻子。
這模樣看着又有些可憐了。
鬱封城冷笑一下，“程俏，我爺爺雖然是身體不太好，但是具體到什麼地步，我們心裏都是有數的，不可能因爲從前的事情被氣得發病。”
他盯着程俏，“所以我纔過來問你，當時到底是什麼樣子，我希望你能和我說實話。”
程俏眼淚都沒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鬱封城。
像是不敢相信他會懷疑自己一樣。
鬱封城的目光是冷的，眼神十分的銳利，落在程俏身上，卻像是要看到她這心裏去一樣。
程俏深呼吸兩下，擡頭微微的梗着脖子。
她面容上看並不虛，“我說的就是實話，爺爺爲什麼會這樣子，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沒害他，我沒必要這麼做，況且當時我就在旁邊，我要是下手的話，你們第一個懷疑到我身邊，我又不是傻子，這一點我還是想的明白的。”
鬱封城嗤笑一下，“興許你主觀沒有，但是有些事情，卻不是人爲能控制的。”
程俏臉色一變，剛纔維持狀態一下子就垮了。
她臉色有些白，“鬱封城，你一定要這麼羞辱我麼，從前是用寧安，我認了，感情上我們三個確實是有點糾纏，但是現在爺爺的事情，你也能懷疑到我身上來，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鬱封城表情嚴肅，“程俏，你是不是真的無辜，我總有一天會查清楚的，要是讓我知道，我爺爺的這個事情，你是有責任的，我告訴你，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說完這話，鬱封城招手叫了服務員過來結賬。
程俏坐在對面，瞪着眼睛看着鬱封城，依舊是一臉的不敢相信。
鬱封城付了錢，起身就走了，看都沒看程俏一眼。
程俏等着鬱封城從茶館出去了，臉上那受傷的表情才慢慢的收了下去。
她過了幾分鐘後，才低頭喝了一口茶，茶水已經冷了。
不過程俏並不在意，她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學着鬱封城的樣子，靠在了椅背上。
又過了半晌，她才嗤的一下笑了出來。
之前還泛紅的眼眶，現在全是冷漠。
盯着鬱封城放在對面桌子上的杯子看了兩眼。
程俏攏了攏衣服，站起來，朝着外邊走去。
不管鬱封城信不信，只要老爺子不開口，就沒人知道，她當時說了什麼。
程俏不怕，什麼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