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別想在這給我陰奉陽違,我這將包裹拿了,你回頭又準備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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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的聲音在耳邊飄來,平公公心裏一跳,驚慌的看去,在對上元公公戲謔的眼神,慌亂的垂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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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時拜我爲乾爹跪地磕頭敬茶時,我就告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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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宮裏喫人不吐骨頭,要小命活得長遠,那就得心硬心狠,不該管的通通都當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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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覺得你是個有悟性的,沒成想也是個會心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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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知恩圖報,也不知是好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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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罷,你這乾爹叫了一年多,平日也算貼心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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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包裹你就別管了,乾爹自會將這送到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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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後冷宮那事也別再去多管,到時候多管了,命都要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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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公公心裏大喜,誠心誠意的磕頭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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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公公喉嚨裏哼了聲,一手拎着包裹推開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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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風寒,門沒有扣上,方纔一陣驚嚇背後溼黏黏的,一陣夜裏的寒風吹來滿身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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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公公跪在地上,背脊放鬆,用袖子擦過額頭的汗水,嘴角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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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銀子和傷藥,只希望青藍能夠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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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少女穿着草綠色的宮女裝,年紀輕輕俏生生的,在面對她沉靜明亮的眼眸,心也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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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公公嘴角壓下去,滿目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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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公公站在自己的屋裏,一個不打眼的小太監恭恭敬敬的捧過包裹,悄無聲息的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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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望向遙遠天際的彎月,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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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宮裏最是變化不定,前天陛下還在清音閣用膳,她是宮裏最打眼的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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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沒過兩天就被沒臉的打過大板,貶入冷宮,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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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得了胎,能生下來指不定又是個娘娘,但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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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又如何呢,即使他和陛下都知道鄭氏是被冤枉的,在大業前,什麼都能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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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正值年輕漂亮的女子,多鮮活的一條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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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往小的說,也不過是個不打緊的,沒什麼家世的女人,天下何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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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宮中抓住機會爬上去了,那就是尊貴的貴人,同時稍有不慎不比服侍人的宮女太監要來的命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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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公公關上窗戶,轉身朝着屋外走去,他還得去御前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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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面上不顯,但心裏正煩躁着,也就他稍微能夠揣摩幾分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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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知陛下的聖怒要何時纔會平息,以前鄭嬪,不對,往日鄭采女在的時候,陛下頗能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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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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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公公揹着手,路過的宮女太監都是恭恭敬敬的垂首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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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一定就被踩到了塵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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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侯府與成王乃是陛下的心腹大患,遲早要通通被剷除,而那時候一個小小棋子徐嬪只會比現在的鄭采女下場更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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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被棋子陷害的鄭采女還能不能一舉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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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公公搖搖頭,給冷宮中的落難小主搭一把,不是看在她以後還有出來的那點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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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宮裏正得盛寵,家世不凡的娘娘,該如何對待,他還是如何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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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牢記住自己的主子只有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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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看在自己的乾兒子面上,他一切的所想所出發點都是於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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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對鄭氏說不上入心,所以必要時刻可以完全冷漠,但多少眼裏有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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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難保以後不會起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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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主子那點心思想法,即使是一點,可能不久後就會消散,也足夠他這做奴才的得多多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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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等將來主子想起來,人已經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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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打了三板子就被她的宮女給護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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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一股濃郁香氣經久不散會令人心生煩躁的豪華屋舍中,徐嬪笑意一收,冷冷的看着稟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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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監心頭一跳,腰彎的愈發深,膽戰心驚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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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嬪袖子一擺,桌上的茶盞摔在了地上,地面鋪着厚厚的地毯,只是茶水漫出來,茶盞沒有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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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宮女瞬間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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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宮女倒是一條忠心的狗,可惜下賤的東西沒點眼力勁,註定活不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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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嬪神色陰翳,爲首的一個宮女膝行上前,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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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可,雖冷宮最是偏僻,但宮裏都注意着那,這時出手怕是要被他人懷疑,您之前去清音閣,陛下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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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嬪臉色陰冷,自顧自彎腰撿起漫出水的精緻茶盞,站直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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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宮女話音落下,她手一揮,那茶盞不偏不倚砸在對方的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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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響聲中,宮女神色不變,緊咬住嘴脣,額頭頓時青紅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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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盞質量倒好,還沒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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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爲主子着想的宮女神色沉着的低下頭,將砸在地上的茶盞捧在手裏,此時額頭的傷口又變得紫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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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嬪也終究是打消了要對冷宮出手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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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她目光在一地的宮女太監身上流轉,隨意落在了一個身形有幾分嬌弱的宮女上,伸出蒼白的手指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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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太監宮女都是劫後餘生般腳步平穩轉過身,瞬間臉上帶着濃濃的驚恐畏懼,快步出了主子所在的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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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被點的宮女則是嚇得要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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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頭帶着傷口的大宮女捧着茶盞站起身,幽靈一般靠着牆壁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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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屋舍中傳出壓抑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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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香漫出來,徐婉兒看着自己雙手鮮紅的血液,發出一陣如同夜梟般的怪異而暢快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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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落了胎以後,煩躁起來最喜歡看血從別人的身上流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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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多麼尊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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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下間偏偏有比她更尊貴的人,因此她要落了自己的孩子,所以那些卑賤的人自然要流更多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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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無聲的深夜,兩個神志不清的血人慢慢的挪動,顧不得尊卑,相互挨着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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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冷寒的夜風中,二人失血過多都是臉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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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志昏沉中聽到在深夜中不響但也依舊不容忽視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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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和青藍努力的睜開眼睛,防備的望去,就怕是來暗中解決她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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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門並沒有關上,一直是半打開,此時一隻手伸進來放下一個包裹,隨後那破敗的門被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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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一通風口,似乎身上都泛起了一點暖意,兩個血人捱得愈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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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那人在離開前,將那窗戶用不知哪來的木板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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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腳步聲遠去,似乎天地間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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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還有若有若無的涼意飄來,但終究沒有直接的風灌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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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還是冰涼一片,但再沒有置身於風中,逐漸不那麼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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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朝門口看去,一片黑沉中看不到那的包裹,但方纔門未關上有隱約的月色,如今肯定那是有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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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想去拿來,但都動不了,片刻青藍掙扎起來想爬過去,鄭若依稍微的拉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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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打岔,勉強蓄起的心力散去,青藍腦袋一垂,就那趴着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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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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