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突然出現，使得原本叫xiao着起鬨的一些人安靜了一瞬，下一秒，所有人同時看向發難的張少爺。
後者表情莫測。
我則皺起眉，“賀燕，你越發胡鬧了。”
賀燕卻絲毫不怕我生氣，而是主動走了過來，在我身旁站定，語氣堅定有力，“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後果，昨晚上是我做的不對，唐突了張總，所以今天這歉也應該是我來道纔對。您是榮盛的總經理，千萬別爲了我降了身份。我知道您希望我好，不願讓我來面對這一切，可是即便是這樣，以後，我都寢食難安。”
我一怔。
而就在這時，張少爺忽然語氣沉沉的開口道，“賀總監，雖然我公司成立不久，但是想要拉攏我合作的可是數不清，沒有一個人敢像你昨晚上那般拂我的面子，你讓我在兄弟們面前下不來臺，昨天要不是你們公司的人及時來救你，昨晚我肯定沒有這麼輕易放過你，而今天，你們老總親自來了，我也相信你們合作的誠意，剛纔若是那杯酒你們老總喝了，那我也一筆勾銷。可是他還沒喝，你就來了，說要自己承擔後果，那行，十杯酒，一倍都不能少，喝完，我和你恩怨兩清，你看如何？”
賀燕神情一頓。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在刻意刁難，純五糧液，一杯都難以下嚥，何況是十杯。
我心一沉。
隨即冷着臉對賀燕道，“今天是你老闆我組織的飯局，你公然闖進來，毫無禮數，教你的規矩都去了哪裏？還不趕緊給我滾出去，明天再寫份檢討報告給我。再犯，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聞言，賀燕的臉色倏地一僵。
雖然幾次想說話，但是看着我板着臉，到底不敢挑戰底線，於是微微踟躕幾秒，然後轉身打算出去。
可就在這時，張少爺徐徐開口，“慢着！”
賀燕腳步一頓。
下一秒，他語氣悠然卻帶着不容拒絕的說，“這裏可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還是那句話，喝完十杯酒，我們恩怨兩清，不然，後果可是你一個小小的營銷總監無法承受的。”
言語的威脅的意思幾乎不能掩飾。
我側頭看向他，語氣冷然，“張總，我知道你背後無論是財力還是渠道都是很好的，你的父親我也聽說過，這些年定居在國外，對國內的行情怕是也不太瞭解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有些事可不要做太絕，凡事留一線，日好纔好相見啊。”
張少爺愣了愣。
隨後輕輕一笑，“榮總，我也不是刻意要爲難你的員工，你也不急着生氣。剛纔我說的是，你喝一杯，我也一筆勾銷，可是是你的員工自己闖進來非要認錯，我也是個男人，日後還要在圈子裏混的，要是說的話像是放屁一般，你要我怎麼立足？說來說去，榮總還是別過多幹涉，既然她想認錯，就給她這個機會，我也好下臺階。大家說對嗎？”
他的話音剛落，其他幾個人也紛紛跟着附和，看好戲的樣子溢於言表。
除了一直垂眸不語的薛遲。
他的表情很淡定，似乎這裏的熱鬧不夠吸引他的注意力，全程都未看這邊一下。
而賀燕肯定也是看到了，那一刻，我看到她咬脣表情有些難看。
我在心底無聲的嘆息了一聲，然後開口道，“她是我屬下，若是做錯了，我這個上司也難辭其咎，這樣，我和她一人喝五杯，你看如何？”
張少爺一副意料之外的樣子。
而賀燕，則是表情隱忍的看着我，低聲道，“榮總，你喝不得白酒，不必爲我這麼做。”
我衝她笑着搖了搖頭，“傻丫頭，我們都是女人，若是被人小瞧了，豈不是打女人的臉。”
話說完，我看向張少爺，“爲了以防我作弊的嫌疑，張少爺親自斟酒如何？”
我的話音剛落，張少爺臉色難看了幾分，男人爲難女人原本就是不紳士的行爲，而我則要他，不紳士到底。
現在他也是騎虎難下，最後選擇沉着臉倒酒，一共滿滿地十杯。
我深吸了一口氣，以前應酬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遇到過要喝白酒的飯局，不過對方看在我是一個女人，背後又是榮盛，所以也沒有加以爲難，喝紅酒或者果汁都一筆帶過了。
而今天，看來是逃不過了。
而那邊賀燕已經開始拿起杯子喝了起來，她挺直着腰身，大有一種英勇獻身的模樣，再加上臉上的那股子倔強，我似乎對她又有了其他的定義。
一杯下肚，賀燕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可目光卻不自覺地看向那個人，依然是無動於衷，她的眼眸垂下，掩不住的失落。
就這樣，一杯杯下去，五杯全部喝完。
賀燕整個人都已經站不穩了，卻還撐在桌子前，回頭看我一笑，“榮總，乾脆我自己喝了吧，要是兩個人醉了，可就真要鬧笑話了。”說着說着，眼角卻滲出了一滴眼淚。
也不知道是被酒辣的紅了眼，還是別的。
總之看在眼裏，讓人很是心疼。
我看着她，笑着搖了搖頭，“你跟我共事幾年，我從沒認真關心過你，把你推上營銷總監的位置，也沒有顧及你的感受。如今也算是體驗了一回你的不容易，這五杯酒，我肯定替你喝了。”
說完拿起一杯酒，準備仰頭一飲而盡。
而就在這時，一直沒有出聲的薛遲，忽然緩緩開口，帶着不怒自威的架勢，“夠了。”
兩個字簡單卻含着非比尋常的力量。
我看到張少爺的臉黑了幾分，而原本跟着起鬨的那些人也同時禁了聲。
這時薛遲站起身來，走至我面前，直接端過了那杯酒，目光卻看着張少爺，“我已經在榮總手底下做過實習生，工地出事的時候，榮總毫無保留的信任我，在工作上，她是我的領導，私底下，我叫她一聲小曦姐，而今天，她的員工得罪了你，她也跟着一起賠罪，我這個做弟弟的，自然不能坐視不管，這五杯酒，我替她喝了。”
說完，一飲而盡。
並且一滴不剩。
場面再度安靜。
然後賀燕不可置信的目光看了過來，她的眼睛在薛遲面無表情的臉上流連了一會兒，隨即便是巨大的失落。
垂眸，然後一言不發。
而我也是十分意外的，剛要拒絕，卻聽張少爺說道，“遲哥既然發話了，我哪裏還有要繼續的意思。算了，榮總，合同我簽了，你對屬下也很仗義，在你手底下做事，也是福氣，我很佩服。”
話說完，他就帶着兩個女孩離開了。
其他人見狀，也跟着一個個散去。
最後包廂裏只剩下我們三個。
最先開口的卻是賀燕，她垂着眸，神色不太好，卻是對我道，“榮總，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聞言，我立即叫住她，“你喝了這麼多，又是一個女孩子，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離開，我開車送你回去。”
她腳步一頓。
我收回目光，看向薛遲，“你也喝酒了，不能開車，我把你也送回去。”
薛遲聽了，卻沒反駁。
可是我卻感受到了賀燕的僵硬。
上車後，賀燕坐在副駕駛，薛遲坐在後面，車廂裏，誰也沒有說話。
距離近的是賀燕，很快就到了她住的地方，下車後，她連走路都很不穩，卻還是勉強站住了。
而她執意要自己走回去，我堅持要送，她也不肯。
卻差點都要哭了，她低聲說，“榮總，讓我在他面前有一次尊嚴吧。”
我一怔。
然後她自己就走了進去。
背影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