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工地終於竣工。
然後舉行樓盤開幕儀式，我作爲集團的副總，自然要參與。
一起到場的還有公司裏的董事會以及其他管理層。
合作的合作方紛紛前來祝賀，那天，榮錦堂笑的格外滿意。
沈彥遲也帶了助理送了花籃，他來的時候我正在和其他合作方聊天，他一來，很多人紛紛上前圍着他寒暄。
人羣中，他格外的顯眼，眉眼帶笑，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我定定的看着他，不經意的勾脣一笑。
然而我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起，剛好就對上了榮錦堂深沉的目光，我一怔。
後者很快收回視線，與旁邊的股東聊天，彷彿剛剛的暗流涌動壓根不存在一般。
可是我的心依然止不住的往下沉。
舉行完開幕儀式之後，榮錦堂先回去了，而我留下來收尾，與來祝賀的賓客道謝，最後是沈彥遲，他沒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坐在營銷中心的會客室休息，我拿着飲料過去的時候，他的助理正在跟他彙報工作。
我沒有進去，而是站在了門外，不一會兒他們的談話結束，我才走了進去。
將手裏的飲料遞給他，“不是說要去出差嗎？怎麼還是抽空來了？”
他接過，看了我一眼，淡淡笑着，“推遲了，下午一點鐘的飛機，想着這是你第一次掌手接的工程，又是你親自督工完成的，意義肯定非凡，所以我肯定是要來的。”
聞言，我的心頭微微一暖。
卻不動聲色的望着他，“可是，你來了好是好，只不過我外公好像察覺到什麼了。”
他抿了一口飲料，隨後不緊不慢的放到茶几上，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帶着探究，“所以你如何打算？”
我聳了聳肩，“能如何，肯定是主動承認啊，男未娶，女未嫁的，又不是見不得光的，不需要躲躲藏藏。”
見我神情坦然，沈彥遲定定的看了我一會兒，隨即他說，“不知爲何，我總覺得你外公不是很喜歡我。”
“不得了啊，天之驕子的沈總也會有不確定的時候。”我忍不住揶揄他。
“當然，我最不確定的其實還是你的態度。”沈彥遲一本正經的看着我。
我皺眉。
只聽他說，表情晦暗不明，“你就當我是想多了吧，也許是我內心潛在意識認爲，我們之間要重新在一起肯定很難，所以突然在一起了，總有一種做夢的感覺，甚至我都覺得你每次面對我的時候都有心事，我擔心這件事關於我，所以我不確定你的心意。”
聞言，我身形幾乎同時一滯。
還沒說話，沈彥遲就笑了，帶着一點自嘲的味道，“小曦，我這麼說，是不是讓你覺得心中有負擔了？”
“怎麼這麼說。”我蹙眉。
他搖頭失笑，“沒什麼，是我在患得患失。”
“…………”
中午我和沈彥遲一起共進的午餐，喫完飯後，我們分道揚鑣，臨上車之前，我們擁抱了一會兒，然後他語氣低柔的說，“我不在家的這幾天要乖乖的，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等我回來，嗯？”
我埋首在他的脖頸間，兀自點了點頭。
又抱了會兒，他纔將我鬆開。
戀戀不捨的看着對方，最後才轉身上車。
然後我一直目送他離開，纔回到自己的車裏，剛準備啓動車子，榮錦堂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語氣沉沉的，“晚上過來喫晚飯，我有話跟你說。”
聞言，我沒有多問，只是嗯了一聲。
隨後他把電話掛了。
看着已經掛斷的電話，我沒什麼表情。
沉默的發動車子。
傍晚，我到達榮家，榮錦堂正提着水壺在給院子裏的花澆水。
我才注意到，不知何時，院子裏的花已經全部開了。
榮錦堂只是掃了我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而是道，“那邊還有一個水壺，你一起來澆水，澆完水好喫飯。”
我應了一聲，然後走過去拿到水壺，走到院子另一邊開始澆水。
澆着澆着才察覺到這裏頭的不同尋常來，榮錦堂要我澆水的這一邊全部都是海棠花，大盆小盆，有開花了的，還有是隻開了花苞的，少說有幾十盆。
就在這時，榮錦堂像是喃喃自語一般，緩緩開口，“自從你母親被拐賣了之後，我總是會不經意的想起她，可是家中屬於她的東西卻少之又少，那時候我闖事業，十分的忙碌，就連她的裙子都是要管家帶她去買的，所以她的衣服都不多，她的東西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帶着，時不時就拿出來看一看，而這海棠花，是我唯一知道的有關於她的喜好，所以一種就是幾十盆，在我的眼中，你的母親就像是這裏的海棠，雖然不在了，但是精神永在。”
他的語氣帶着一股悵然之感，也帶着遺憾的神情，一時之間，我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沒再說話，繼續沉默的澆花。
大概澆的差不多了，他再次看向我，“我帶你去看看你母親小時候的東西，這麼久了，一直忘記了，你是她的女兒，應該看看的。”
聞言，我沒說話，明知道他今天所說的和所做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卻也始終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然後只能跟着他走了進去。
其實來榮家這麼久，我只在這裏住過一晚，對這裏的房間也並沒有去看過，也才知道，榮錦堂專門騰了一間房放我媽的衣物。
裏面的陳設很簡單，一張櫃子，其餘什麼都沒了。
而門一打開，淡淡的香味襲來，榮錦堂走在前頭，自顧自說道，“這是香水味道，而這瓶香水是你母親小的時候，我送給她的，那時候我在外面跑生意，馬上要到她的生日了，可我卻因爲有事絆住了回不去，所以允諾買瓶香水給她，而她也就不生氣了，拿到香水的時候特別開心，高興地手舞足蹈，那時候一瓶香水的價格相當於我一個月的生活費，可是看到她那麼開心，我覺得無論如何都值了。”
說着他嘆息了一聲，“這麼多年，香水也快噴完了，而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同款，甚至類似的味道都找不到了，也是，人都走了這麼多年，如今香水也沒了，我也老了啊。”
說話的時候他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箱子，然後打開，裏面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幾件衣物，粉色的，紅色的，爲數不多，卻保存的很好。
這麼多年了，一點都沒有舊。
榮錦堂說，“你母親小時候特別喜歡這兩個顏色，所以我買東西給她，也儘量買這兩個顏色，後來找到你之後，我無意中看見你母親的照片，她牽着你，一身青色衣服，唯獨那雙倔強的眼睛沒變化之外，其餘的都變了。連她最愛的顏色衣服都沒穿了。”話音剛落，榮錦堂忽然老淚縱橫起來。
“我大半輩子只想賺更多的錢給她最好的生活，可是最後人還是弄丟了，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了不知道多少的苦，一個人帶着你，又經歷了什麼不爲人知的心酸，我一想到這些，心就痛的不得了。想彌補她，可這一生都沒有機會了，終究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欠了她啊。”
此情此景，就連我眼眶都忍不住一紅。
人生在世，最痛的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最遺憾的是，我有能力護你周全，可你卻已經不在了。
一時間，房間裏十分的沉默和安靜。
然後我們誰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