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沈彥遲的助理在協助着賀燕安排後續事情。
那幾個死者家屬的情緒也得到了穩定,一切都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唯一的好消息是,另外一個搶救的民工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正轉到了ICU密切治療,而那邊的親屬情緒倒還算好,聽到公司不會放棄之後,倒也沒什麼其他反應。
而我則被沈彥遲帶到了他的車上。
見我一言不發的坐着,他從後座拿了一瓶水順便擰開蓋遞到了我的面前,“喝口水,壓壓驚,也是頭一回見這種場面,嚇壞了吧?”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水,卻是鼻子一酸,眼淚都跟着流了下來。
沈彥遲見狀,眉頭皺了皺,“好端端的怎麼還哭了,是不相信我和你的助理解決問題的能力不放心?還是嚇傻了?”
他不說話還好,越說心裏的委屈就更盛。
眼淚也跟着流個不停。
我一邊擦着眼淚,一邊恨自己不爭氣。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眼淚越擦越多,擦得我都急了。
沈彥遲看在眼裏,卻是嘆息了一聲,隨後伸手握住了我擦眼淚的手,遒勁有力,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的口吻說,“榮曦,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一怔。
下意識的看向他,一瞬間四目相對。
沈彥遲眼裏更加柔和,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你聽我說,這不是你的錯,而且你的處理方式沒有問題,只是你沒有見過這樣的場合,被嚇到了也是正常的,但你不要自責,生死有命,而我們能做的就是做好相關的後續工作,儘量撫卹家屬的心情,其餘的,你不要給自己過多壓力。”
我癟了癟嘴,剛要說話,聲音卻再度哽咽,“可是……..”
話還沒說完,沈彥遲就直接將我攬入了懷中,滿懷的薄荷香,莫名的讓我的心靜了靜。
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的拍着我的背,帶着某種蠱惑人心的魔力一般,然後帶着哄誘的語氣說,“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嗯?其餘的我來幫你處理。”
然後再沒說話,車廂裏空氣寂靜,我的心像是得到了安定一般,不久,睏倦就襲了上來,而就在我準備睡着的時候,我突然一個激靈,下一秒直接就推開了他。
錯愕的看着他,“不行,這不合適。”
沈彥遲眉頭一蹙。
沉默的打量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虛,摸了摸鼻子,有些勉強的說,“我是說我在這裏睡覺,裏面水深火熱的,不太合適。”
“真的?”沈彥遲追問一句。
“………..”當然是,假的。
然後一陣無言。
沉默了一會兒,我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某件事,聯想到剛纔他安撫我的時候,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哄我入睡的情形,我猛地看向他,急於求證某件事,“你是不是在天上人間的晚上見過我?”
“什麼?”沈彥遲皺眉。
我也知道自己問的毫無邏輯,但是卻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若是真的是他,倒也不尷尬,而若是隻是我的錯覺,那麼問出口了,豈不是自找難堪。
最後我選擇靜默不語。
繼續留在醫院也是不必了,想必公司也是有狀況,畢竟工地失事,又死了人,這件事並不可小覷,也不知道顧燁有沒有幫我坐鎮。
沈彥遲將我送到榮盛公司樓下,下車前,還問我,“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我敷衍的嗯了一聲,不再看他,想起一會兒可能要面對的狀況,我表情更加沉靜,然後毅然的走進了公司。
來到公司,表面倒是一團祥和,而顧燁的助理早早地在我辦公室等我,他看着我,“顧總正在召開解決會議,董事會的人也到了,他讓我在這裏等候您,說您要是回來了,便直接去會議室。”
我衝他點點頭,低聲道,“麻煩你了。”
然後掉頭就往會議室走。
當我推開會議室的大門時,裏面正你一言我一語討論的十分激烈。
正好有一個股東說,“這件事我看與設計修改方案的人脫不了干係,做一個設計,肯定要估算清楚安全問題,所以我認爲我們需要他的一個交代。”
聞言,其他人也沒說話,顧燁則沉着臉。
我大步走了進去,然後面無表情的說道,“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解決後續的問題,比如家屬的賠償,以及工地的工程是否照常進行,還有關於外界媒體的迴應,這都是我們現在最需要重視的,稍微不留神就會影響到榮盛的口碑,而至於事故發生的原因,初步是定位意外,保險起見,安排一部分人調查清楚,而是不是薛遲的過失,這個還有待商榷。在確切結果出來之前,誰都不要妄下定論。”
那個股東聽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顧燁看了我一眼,卻是道,“榮總的話沒有說錯,當務之急是做好公關相應的工作,耽誤的越久,對榮盛越不利,如果被有心人加以利用,肯定會得不償失。”
隨後會議成立了危機公關小組,專門解決事故發生的所有後續問題,另外還特別成立了一組調查事故原因的小組,股東會那邊包括媒體,都需要官方的解釋。
處理完這些事,又開了一個內部會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天黑。
顧燁跟我一起出來,他側頭問我,“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我搖頭拒絕了,勉強浮起一絲笑意,“今天辛苦你了,我一個人分shen乏術,有你幫我組織會議,穩定董事會的人,這件事難度就減輕了許多。”
顧燁抿了抿脣,他說,“醫院發生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你其實也是對的,第一時間安撫家屬情緒,有利於控制事態的發展,只不過那些人情緒失控,沒有傷害到你吧?”
我微微一笑,“不礙事,驟然失去了一個家裏的頂樑柱,換誰也受不了,所以我能理解。她們也都不容易,指望着一個人生存,基本就是代表全部了。所以在撫卹金那一塊,能儘量多給點就多給點吧。”
顧燁嗯了一聲。
然後我和他在停車場分道揚鑣。
我開車獨自回去,剛到家,拿出手機一看,才發現沈彥遲打了我幾通電話,而由於我在開會,調成了靜音,所以沒有接到。
我想了想還是回撥了過去。
那邊很快接通,第一句問我,“還好麼?”
我的聲音掩飾不住的疲倦,模模糊糊的嗯了一聲,“還好。”
那邊靜了一會兒,才道,“榮曦,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用自責,更不必內疚,盡你所能賠償家屬,其他的,盡人事知天命。”
我頓了頓,過了好久才說,“好。”
然後我們誰也沒有再說話。
最後不知不覺中,我靠在沙發上睡着了,就連電話還在通話中也沒有在意,第二天醒來,才發現竟然一直在通話中。
我下意識的呢喃了一句,“怎麼回事?”
結果那邊很快就應了一聲,“你醒了。”
聲音低沉,還帶着絲絲暗啞。
我不着痕跡的一僵,“你不會一整晚都沒睡吧?”
沈彥遲似乎笑了下,卻是道,“你說呢?”
我,“………..”
早上去公司的時候,我的心情還一陣莫名,可以確定是被沈彥遲可以攪亂的。
顧燁比我還早,眉眼間掩飾不住的疲倦,“堂爺爺那邊昨晚打電話給我了,他知道你昨天累了,便問了我情況,不過他說,今天他會親自來一趟公司。”
我腳步一頓。
好久,才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