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第二天的會議照常舉行,不過轉讓的內容卻已修改,受理人不是於淑芬,而是榮言的名下股份直接回歸公司。
這一決定,榮錦堂是第一個簽字同意的。
不過他自己本人沒來,直接安排楊驀送來的同意書,而他上面倒也沒有明確表示股份必須被公司收回,只寫了一句,最終決定權有榮曦榮副總確認,他無條件支持。並且搬出了公司明文規定,最後楊驀說,“董事長的意思很明確,他現在已經基本不插手公司決定,若是榮曦榮副總有異議的話,可以提出討論,但是決定權依舊還在榮總手中。”
楊驀宣讀這一條例的時候,原本心思雀躍的於淑芬以及榮博城,臉色瞬間像是被擊垮了一般,無比難看。
顧燁神情變了變,下一秒他若有若無的朝我投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目光。
我則一臉坦然的坐在那裏,眼觀鼻鼻觀心,但還是能一眼看出榮二家一家人的氣氛陰沉。
尤其是於淑芬的臉,整個變得青紫。
會議結束,榮博城招呼都沒打就率先帶着於淑芬憤然離席,全然沒有給一點面子給其他人,顧燁的臉色也不太好,唯有我,表情平靜。
“榮總還是賭贏了。”顧燁語氣凜然的說。
此時,會議室裏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聽到顧燁陰陽怪氣的話,我輕輕一笑,“顧總何出此言?我不過是按照公司以及法律規定行事而已。而外公將決定權交給我,何錯之有?他把我送進公司,從來沒有掩飾過他的真是目的,爲的就是讓我早一日接手公司,所以一個股份轉讓的事我還不能做主的話,豈不是叫有心人看了笑話?我是他唯一的外孫女,他自然還是要幫我的,難道這也有錯?”
聞言,顧燁冷淡一笑,卻是道,“榮總將一個決定變動說的如此輕描淡寫的容易,還真是令我刮目相看。雖然我不知道爲何榮總要針對我家,但有一句話還是要奉勸一下榮總,多行不義必自斃,還是要小心爲好。”
“顧總與其擔心別人,不如擔心擔心自己?想必最近顧總在家裏過得也不太好吧,妹妹的死,始終是你們一家人的心結,更何況他們都聽說你曾懷疑過榮言,所以我猜,我那生性多疑的舅舅,肯定對你想法多了一些。”
顧燁一怔。
說着,我笑了,“開個玩笑而已,顧總可別往心裏去。”說完我站起身,轉身走了。
從那天開始,顧燁就開始跟我暗中較勁。
下半年許多新的合作沒有敲定,以前他都與我一起去參加應酬,他爲主我爲輔,而現在,他去應酬甚至都不會知會我一聲。
拿下的合作案一個接一個,榮錦堂幾次對他提出公開表揚。
而也是那天開始,榮錦堂對我態度冷淡了很久,大概還是被我的一意孤行給惱到了,所以即便來了公司也沒有叫我去見他,反倒是見顧燁的次數多了。
我也沒放在心上,在我的眼中,只要目的達到了,過程對我來說其實都不重要。
在顧燁忙着拉攏合作商的時候,城中心的那塊地已經開始開發了,最終目標確認是做居民樓,當然,顧燁自然是不支持的,可惜的是,榮錦堂並沒有提出反對,而公司是我做主,所以他即便再有異議,也是無效的。
我一心撲在建築開發上,天天早出晚歸,人也曬黑了一圈。
白天在工地上,晚上則與贊助商們拼酒應酬。
剛開始那羣狡猾的贊助商肯定不會輕易答應我的合同要求,免不了一陣磨磨唧唧的討價還價。
我也並不是完全不退步,只是沒有達到他們想象中那個利益點而已。
可他們又離不開榮盛這棵大樹,而且更看重的是那塊地的商業價值。
所以酒桌上自然就要藉此發揮了,但無論灌我多少酒,當着他們的面,我依然穩坐屹立不倒,甚至臉不紅心不跳,面對他們的壓價絲毫不退讓,久而久之他們也就放棄了,在連續應酬了幾場飯局之後,協議書總算敲定。
飯局結束,我在包間的廁所裏吐得一塌糊塗。
甚至都有一種把肝膽都要吐出來的感覺。
楊越站在我身後,一言不發,但是眼裏的心疼依舊掩飾不住。
他適時地遞紙巾給我,我拿着隨意擦了擦嘴角,一邊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卻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我說,“從來都知道上位者有看不見的心酸,現在真正體會了,卻還是不由得佩服起顧燁,能走到如今,的確是挺優秀的人才了。”
楊越端來一杯溫開水,我接過漱了漱口,然後吐乾淨,消除一些酒氣。
然後他說,“董事長也說,顧總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管理型人才,只可惜並不是榮家人,倒是損失了一個好苗子。”
聞言,我不置可否的笑,一邊往外走,“你說,血緣這東西真的有那麼重要麼?商人重利,不是誰將公司經營的風生水起誰就是穩坐釣魚臺的那個人麼,爲什麼還是想要扶持自己的人上位呢?你看,我明明不擅長經營,外公還是把我推了上來,難道丟給顧燁經營,他就一定會胳膊肘往外拐嗎?”
對於我這一連串的問題,楊越最後選擇不答。
我們開始往外走,隨着涼風吹來,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然後我聽到楊越說,“董事長這些天雖然對小姐不太滿意,但是一直在關注着小姐的動態,聽說小姐應酬喝的酩酊大醉,也是心疼,所以小姐就不要生氣了,董事長只是單純的希望小姐可以獨擋一面,但還是一直支持着小姐所做的任何決定的。”
“他不支持也沒有得選。”我輕笑一聲,“因爲我是他送上去的人,如果我做的決定連他都不支持的話,豈不是讓別人看了笑話。”
“小姐既然知道,又何必還在介意董事長,與董事長作對呢。”
“你認爲我在跟他對着幹?”我頓住腳步,挑眉看向楊越。
聞言,他默了會兒,隨後如實的回答說,“屬下認爲,小姐帶着賭氣成分,您一直介意董事長沒有爲小少爺出頭,反而忍氣吞聲,任由榮二老爺一家作威作福,所以您在生氣。即便您很清楚,董事長作爲榮盛的領頭人,不僅僅是小少爺的姥爺,很多事也身不由己,可是您還是耿耿於懷。”
他的話沒說完,但是我的眸光已經變得冷然。
楊越看了我一眼,猶豫着要不要繼續往下說。
嘴脣動了動,欲言又止。
我看在眼裏,勾脣冷笑一聲,“沒關係,你繼續說。”
他一頓,卻是無話。
“原來在你們的眼裏,我便是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
“屬下並沒有這麼說。”
“但是你是這麼認爲的,至少在你的心裏,你認爲我是這樣想的。”
“那小姐是嗎?”楊越反問一句。
我怔了怔。
楊越再次垂眸,“我並沒有如此想小姐,只是站在小姐的立場上思考問題,也不會覺得小姐一定要大度容忍傷害小少爺的人,我只是希望小姐不要傷害真正在意您的人。”
“是麼?”
“是。”
然後我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