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楊越趕去殯儀館的時候，裏面正鬧得不可開交。
於淑芬聲嘶力竭的趴在榮言的水晶棺上一直哭喊個不停，身邊站着的榮博城，也不停地用手擦眼淚。
我側頭看向楊越，“外公呢？”
他看了眼四周，然後拿出手機撥打給了他的叔叔，短暫的通話之後，他說，“董事長氣的厲害，現在正在後面的休息室休息。”
我凝了凝眉，然後徑直往後臺休息室走。
果然在那裏看到臉色十分不好的榮錦堂，以及站在他身邊端茶遞水的楊驀。
腳步稍稍頓了頓，便走了進去，直接詢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不是來看榮言最後一眼麼，怎麼您還氣病了。”
聞言，榮錦堂緩緩朝我看了眼，末了，卻是嘆息一聲，什麼也沒說。
然後我把目光移到楊驀身上，示意他說。
他默了默，隨後看着我，語氣無奈地說，“董事長念在畢竟和榮小姐也是爺孫一場，便過來看看她最後一眼。哪裏知道，在開始舉行儀式的時候，於夫人忽然情緒爆發了，跑到董事長面前就要討要說法，還質問董事長您爲什麼不敢來，是不是做賊心虛。當時很多賓客都在場，董事長哪裏下得了臺，整個人就暈厥了過去，好在我擔心有意外發生，提前安排了私人醫生在這裏，搶救比較及時，吃了一顆救心丸，不然董事長情況就危急了。”
聽他說完之後，我把目光重新看向榮錦堂，“外公，您還好麼？”
榮錦堂再次嘆息了一聲，“算了，我們回去吧。”
說着就在楊驀的攙扶下準備離開。
走出幾步，卻見我一動未動，不由轉頭看向我，帶着不解，“怎麼了小曦？”
“既然來了，我就去看她一眼。”說着就往靈堂走。
見狀，榮錦堂立即出聲叫住了我，他說，“小曦，難道事到如今你還覺得不夠亂麼？我知道你恨極了他們，可是他們何嘗不是一樣恨極了你。他們那麼多人，那麼多嘴巴，而你一個人，你認爲你能佔到上風麼？聽話，跟外公回去吧。”
“外公的意思是，因爲他們人多，所以即便我沒有做錯，反而是個受害者，還要躲着他們麼？”我語氣冷了幾分。
榮錦堂一頓。
下一秒他的臉色陰沉了幾分，“榮曦，我知道你恨榮言，瑞恩的死確實他們難辭其咎，可是外公只有你一個外孫女，難道你要和他們去公然對抗麼？現在根本不是時候，榮氏的關係錯綜複雜，現在即便你出錯了，還有外公跟你兜着，但有一天外公不在了，你一個人要面對他們那麼多人，又該如何自處？”
“所以我就要一直忍氣吞聲麼？哪怕有一天我坐上了榮盛的位置，也要看他們的臉色行事，這樣的結果，外公就會滿意了麼？”我反駁他。
榮錦堂一噎。
“外公，有一句話你可能沒有聽過，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就像他們，榮言的死，他們何嘗沒有責任？如果我現在畏畏縮縮，纔是給了他們機會。”說完我不再看他，徑直往外走去。
於淑芬仍然抽抽搭搭的哭着，靠在榮博城的懷中。
賓客們也紛紛搖頭惋惜，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的一副畫面。
我在心底冷笑一聲，然後在楊越的陪同下走了進去。
當我出現，所有人的目光幾乎同時看向了我，帶着懷疑與打量。
我權當視而不見，而是徑直走到榮言的水晶棺前，看着這一張酷似我的面孔，此刻一動不動的躺在裏面，臉上化了妝容，卻也掩飾不住她的毫無生氣。
靜靜注視她的容顏良久，我忽而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臨死前榮言詛咒我要用她的死橫亙在我和沈彥遲中間，讓我們永遠都無法被人承認。
多麼不成熟的說法。
這世間，互相有情就可以在一起了麼？
我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但是我確定我不是。
所以她根本就不用她的死來讓我記住她一輩子，記住瑞恩死了的事實。
不過我卻忽然對她有幾分羨慕來。
從出生到現在都是嬌嬌女，不用理會這世間的險惡，父母對她寵愛有加，兄長也對她十分愛護，她本身從一開始就贏了我許多啊。
唯一做錯的便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從此誤入歧途。
如今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帶着她的不甘心與對我的怨恨，可是我呢？明明心死了，卻還拖着這身軀殼行屍走肉一般活着。
這時楊越拿給我一束白菊，然後自己走上前擺在了她的棺材上。
而我拿着白菊，卻是沒動。
“你來幹什麼？”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將我拉回了思緒。
我側過頭看向朝我走過來的人，竟是許久不見的顧燁。
此時他面容疲憊，卻在看着我的時候，眼裏帶着明顯的憤怒與隱忍。
我輕輕一笑，“來這裏，當然是悼念故人啊。”
“故人？你和榮言如果算得上故人的話，不是一個好笑的笑話麼。”顧燁目光犀利的看着我。
對於他的冷嘲熱諷我渾然不在意，只是挑了挑眉，“你們還真是難伺候，我不來，你們認爲我是做賊心虛，如今我來了，卻說我假慈悲，你難道不覺得真正矛盾的人是你們麼？”
顧燁臉色一沉，“這裏不歡迎你，榮言如果在也不會喜歡看到你，所以你可以走了。”
“她如果在，就不會待在這裏了。而且顧總何必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對着我，當初顧總不也是一樣對她產生了懷疑麼？”我冷笑一聲。
顧燁臉色再次變得十分難看。
這時候一直在哭的於淑芬忽然朝我走了過來，直接拽住了我的手，近乎咆哮着說，“你竟敢還在這裏，你存心想讓榮言死也不安生啊。”說完就要來撓我的臉。
顧燁見狀，急忙上前扯住於淑芬。
而楊越也先一步攔在了我的前頭，把我的手從於淑芬的手中解脫出來。
於淑芬痛哭流涕起來，“我的言言啊，你好好看看這個違心的人，你死了，她還在這裏一副施捨誰的樣子，我可憐的孩子，你死的好不甘心啊。”
她這驚天地的哭聲，頓時所有人都朝我看了過來，並且議論紛紛。
我回頭看了眼楊越，“把警局給的驗屍報告拿出來。”
下一秒楊越從公文包中拿出一式三份的報告單出來，我伸手接過，當着他們的面舉在手中，“上面白紙黑字，榮言死於自殺，你們都給我仔仔細細看清楚了，別胡亂把罪名扣在別人的頭上。”說着，我意味深長的一笑，“人已經死了，再拿着她做文章，就沒意思了。”
人羣中炸開了鍋。
於淑芬的臉色頓時一白。
我繼續說道，“我要說明的是，這場事故中從頭至尾我都是一個受害者，而榮言，綁架我的兒子，參與綁架我的整場事件中，害怕承擔責任然後畏罪自殺，如今人已死，如果你們執意要和我鬧下去，或者拿着這個不成立的罪名找我外公呢，我不介意奉陪你們到底。”
說着我看向於淑芬，“你女兒的人品，不用我說，就是他哥哥也是一清二楚，你大可以問問你的兒子，這整件事情裏，他知道多少，而對於她妹妹的胡作非爲，他又如何對待的。不過也還是挺好的，一家糊塗人總算出了個明事理的。”
說完之後我對顧燁深深一笑。
就帶着楊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