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以後,飛機抵達美國洛杉磯。
下了飛機,我就馬不停蹄的往外走,來負責接我們的車早早在機場外等候,刻不容緩,而且我最怕的是多耽誤一秒,就多一分變化。
趕往那個收留瑞恩的家庭的路上,我始終沉默着一言不發。
楊越看出我的精神緊繃,試圖開口安慰我,而且還伸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別太擔心,瑞恩很安全,我們現在是去接他,一起把他帶回中國。”
我的視線依然落在窗外,聲音卻是隱隱帶着疲憊,“我在華盛頓學習的時候,看的最多的,就是這個異國他鄉的夜晚。白天認真學習,到了晚上,我會發現自己其實挺沒事可做的。想看看瑞恩,可又怕看一眼就捨不得多一分,所以想他的時候,我就看天上的星星,一顆一顆數着,直到有了睡意,才轉身睡覺。三年了,我以爲我熬過來之後,就可以和瑞恩母子團聚,只是我卻沒想到我還是食言了。”
聞言,楊越的視線跟着看向窗外,語氣微微有些動容,“榮總,您有您的難處,瑞恩小少爺會理解您的。”
“你知道瑞恩失蹤的這幾十個小時裏,我想的最多的是什麼嗎?”我淡淡的說。
“屬下不知。”
“我在想,如果真是榮言綁架了他,只要能換的瑞恩平安,她跟我提出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然後又在想,萬一不是她,只是單純的走失,那我就隻身一人去找他,哪怕用盡一生的力氣,不到最後一刻,我也絕不放棄。而如果他在這場走失中遭了什麼意外,我想我也不會獨活了。”
我的聲音輕飄飄的,卻令楊越整個人一震。
他蹙起眉,語氣嚴肅,“小少爺會一切平安的,但是小姐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千萬不要做偏激的事情。”
聞言,我輕輕一笑,轉頭無奈的看着他,“我是說如果。”
“如果也不行。”楊越的態度異常堅定。
我的神情淡了淡,卻是道,“你想說的是,如果我走了偏路,剩下我外公一個人,該怎麼承受是麼?其實楊越,這世間誰離了誰都可以活得下去。也可以生存的很好,如果沒有我,你依然會繼續留在榮盛做事,有你的新老闆,而外公,只不過又要重新選擇合適的人管理公司了,只是若是我沒有了瑞恩,我纔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說完,我特別認真地說,“你沒有成家,沒有自己的孩子,是不會明白,一個生命對於做母親的意義的。換作以前,我從來都是以自己的感受爲主,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看誰不慣就不看,不被任何人影響情緒。可是現在卻不同了,我每做一個選擇,都要考慮一下我的瑞恩是否得到保障,就連答應外公進入公司,我也是爲了他。”
“即使以後他未見的感恩於我,可是做他的母親一天,我都要盡力做一個稱職的媽媽。”
楊越沒說話了。
或許是無言以對。
又或者其他。
不過他如何回答,我也不在意,我只不過將這些話憋在心裏太久了,突然想說出口了。
越接近目的地,我的心就跳的越來越快,不知爲何,我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也總覺得事情不會如此簡單。
榮言找沈彥遲說的那些話,也不像是偶然。
終於到達那個家庭的門口,我有一瞬間的踟躕。
但是楊越打開車門的那一瞬間,我還是立即跨下了車,然後心跳如鼓的看着楊越敲門,過了會兒,男主人開了門,是一個高個子黑人。
楊越用英文在跟他進行交談,而對方聽到我們是孩子的家人,表現出很高興,並且立即讓他妻子把孩子帶出來。
在等待瑞恩出來的那一會兒,我的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
而當女主人牽着孩子出來的時候,卻不是熟悉的身影。
我直愣愣的看着那個瘦小的孩子,很久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一句瑞恩也直接哽在了喉頭。
楊越也很喫驚,他滿是錯愕的看向我,“怎麼可能?”
眼前的這個孩子和瑞恩一般大小,也是個中國人,可是卻不是瑞恩。
男主人看出我們的怔楞,十分疑惑地看向他的妻子,兩個人眼神交流了一下,都表示不解。
楊越繼續詢問男主人事情的經過。
而這個空隙,我則走到那個小男孩面前,緩緩蹲下來與他視線保持平視,“你好,你會說中文嗎?”
小男孩怯生生的看着我,猶豫了幾分,但還是點了點頭,“會一點點。”
我瞭然的點了點頭。
隨後露出一絲微笑,“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麼?你的家人在哪裏?”
結果小男孩卻十分迷茫的搖了搖頭,他說,“我沒有家人,是一個叔叔把我送到這裏來的,他說會有人來接我。”
我一頓。
楊越自然也是聽到了。
我與他對視一眼,最後我重新看向小男孩,“那個叔叔說的沒錯,我就是來負責接你的人,你願意跟我走麼?”
“有糖喫,對麼?”小男孩突然問。
我愣了愣,卻還是點了下頭。
見狀,小男孩立即開心的笑了,他小臉天真的說了句,“yougotadeal?”(成交?)
聞言,我幾乎整個人都不着痕跡的一僵。
這原本是是瑞恩最愛說的一句話。
回去的路上,小男孩靠在我的懷中睡着了,臨睡之前,他問我,“你會帶我離開嗎?”
然後不等我說話,他就露出白色的牙齒,語氣稚嫩的說,“阿姨,我的名字叫丹尼爾,今年三歲了。”
我的目光落在他天真無邪的小臉上,輕聲嗯了一聲,“我叫榮曦,你可以叫我榮姨。”
下一秒丹尼爾就笑了。
他說,“榮姨,你是第一個主動告訴我你的名字的人,我遇到過的大人,從來都是直呼我的名字,給我糖喫,要我幹什麼就必須要去幹什麼。他們是不會把一個小孩放在眼裏的。”
我怔了怔。
末了,我輕聲對他說,“睡吧,榮姨會保護你的。”
或許是太累,或許是對我太沒有防備,丹尼爾真的就睡了。
等到丹尼爾睡了之後,楊越明顯的一臉欲言又止。
我看着他,“你去調查一下,我想知道丹尼爾的所有消息,以及他是被什麼人送到那家人手裏,然後以瑞恩的名義引我過來。我認爲,那個關鍵人物,應該從那個送丹尼爾的人以及丹尼爾身上入手。”
楊越嗯了一聲,卻是道,“那丹尼爾,小姐怎麼打算?”
聞言,我眼神柔和的看了眼懷中的孩子,好久才道,“我希望我的瑞恩能少遭點罪,但也不希望這個孩子受牽連,所以儘量不要波及到他吧。而至於他的去留問題,等事情搞清楚了之後,再做打算。”
夜色越來越深,就像我心中的陰霾一般,怎麼也揮散不開。
我仰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心中越發思念起我的瑞恩,這個時候他到底在哪裏?有沒有害怕?想到這裏,卻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由於瑞恩又斷了消息,所以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暫時還不能回國。
此時此刻,我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萬家燈火,心緒複雜萬分。
楊越敲門進來的時候,手裏還端着一杯熱牛奶。
他站在門口,想了想,還是溫聲提醒道,“剛纔我已經派了人繼續打聽小少爺的下落,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董事長那邊也回了信,他說讓小姐在找小少爺的同時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國內不用擔心。”
聞言,我只是嗯了一聲,卻頭也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