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他還是當初的那個少年模樣，眼眸似星光閃爍，灼灼發光，從頭至尾都一直專注的看着我，溫柔的叫我蘇小曦。
隨後夢境一晃，就變成了他西裝革履的樣子，神情嚴峻，一絲不苟，屹立在人羣中，也是一道亮眼的閃光點。
我就站在人羣中靜靜地注視着他，眼都不願眨一下，生怕錯過他的每一個神情變化。
無意中他的視線越過人羣看向我，忽然，面無表情的臉上勾出了一絲弧度，他薄脣輕啓，用脣語叫我，“小曦。”
我徒然一怔。
畫面再次一轉，變成了我和他簽字離婚的那天，他隱忍着淚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的模樣。
他說，“陳曦，我還愛你。”
我剛要接話，結果突然一閃，他的身邊赫然站着另一個女人，然後我看着他，他看着她，深情款款。
畫面美好而刺眼。
而當那個女人忽然看向我的時候，我狠狠一震。
竟然是榮言！
她犀利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紅脣吐出了三個字，“你輸了。”
一句話令我直接從夢中整個驚醒了過來。
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額頭上還隱約冒了幾滴冷汗。
呼吸不定了好一陣，才慢慢緩過神來，側頭看了眼時間，還不到凌晨三點。
然而卻再也無睡意了。
索性起身走至窗前，夜風習習，吹得人神清氣爽，我定定的看着窗外，兀自凝起了眉頭，三年了，那個人我從不會刻意去迴避與他有關的一切，甚至看到他的新聞，也會點擊進去閱讀一二，這麼久了，我以爲我做到了完全釋然，可是卻還是被顧燁輕而易舉的兩句話勾動了心絃。
還在意麼？答案是未知。
那晚，很晚才入睡，人果然在睡前不能有心事。
翌日，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兩三天，吳然來找我的時候我還剛睡醒。
她打來電話問我在哪裏。
我想了想，跟她報了我所在的別墅地址。
大概半個小時不到，她就來了。
而當她看到我從別墅出來，幫她開門的時候，眸光有一瞬間的黯然。
卻到底什麼也沒說，
我看着她，幾天不見，彷彿又瘦了一圈，心裏不由有些難受。
心裏一軟，柔聲道，“快進來吧，外面很熱。”
她依然沒說話，只是沉默的跟着我走了進去。
到了屋內，我倒了杯水遞給她，“天這麼熱，是自己打車過來的麼？”
聞言，她愣了幾秒，隨即緩緩點頭。
我在她對面坐下，一瞬不瞬的注視着她，“吳然，你能來找我，我很開心。我以爲上次我和宋衍生見面，你不高興，但是我是真的出於想幫一幫你才答應跟他見面，這幾天我一直想着該怎麼聯繫你，能讓你不生氣，卻沒想到你會主動來找我。這是不是說明，你不怪我？”
吳然一怔。
沉默了好久，她才聲音暗啞的說，“陳曦，我沒地方可去了。”、
我頓住。
隨後她又道，“宋衍生真的不打算跟我過了，其實我也對他本就沒有多少期待，可是我卻一點也不想回去我們曾住過的那個地方，明明我不在意的人，可是我一進去就止不住想多，那種滋味太孤獨了。”說的這裏，她忽然就哽咽了。
我眼眶也跟着微微泛紅，忍不住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出聲安慰道，“都會過去的，吳然。”
“你說他爲什麼就是看不到我的好呢？我並不是全然對他不在意的啊，一開始我怕我做妻子做的不夠好，努力去學習烹飪，努力去融入他的圈子裏，我向來個性隨意，但是爲了他，我忍下了太多的脾氣，誰會一結婚就會想着去離婚呢。”
我一陣默然。
“他覺得他好累，我承認我不太關心他工作上的事，而爲了不招惹是非，和他結婚後我就辭掉了工作，全心做個全職太太，難道這就不是犧牲麼？我知道女人不該全心全意依附於一個男人，可是爲了他，爲了婚姻，我接受了。在家的那段時間我甚至曾經一度想爲他生個孩子，規律飲食，更改作息，只爲了健康受孕，可後來孕是有了，而他，我也終是弄丟了。”
說到這裏，吳然止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反倒是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沉默的抱着她，任由她在我肩膀上哭泣。
大概哭了一會兒，吳然才漸漸收住眼淚。
然後與我互相對視了一眼，忽然又噗嗤笑了出聲。
笑中帶淚。
隨後我主動跟她說起我的身世，而當她聽到我是榮錦堂的外孫女時，臉上的愕然與震驚根本就掩飾不住。
我頗爲感慨道，“那天初次跟你見面我就打算跟你說了，卻一直沒有機會。而現在，終於有機會了，自然要主動告訴你。”
吳然臉色複雜的看着我，卻搖頭，“陳曦，我知道宋衍生這事跟你毫無關係，也知道你是真心想幫我，但是這段時間我太敏感了，所以對你態度也不是很好，請你別介意。但是，我們是朋友，以後也是，謝謝你對我坦誠，即便你不說我也相信你有你的苦衷，也不會怪你的。只有你，別怪我對你態度不好纔行。”
我會心一笑，“怎麼會。我多少有些理解你的心情的，也很開心你在第一時間能想到我。證明你還是很信任我的，是麼？”
吳然笑了笑。
於是便決定在我這裏住幾天，她也正好冷靜冷靜，好好思考一下她與宋衍生之間到底該如何。
我知道她需要自己的空間，所以基本上除了喫飯，很少打擾她，兩個人即使同處一個空間，偶爾說幾句，其他的她都是在發呆。
我看着她有些出神，猶記得當初我和沈彥遲面臨分開的時候，她勸我灑脫，而真的問題到了她的身上，她自己卻看不開了，而我也說不出安慰的話。
週二一大早，楊越就來了。
手裏還提着一套女士西裝，見到吳然，微微驚訝了一下，就很快恢復公事公辦的模樣，恭敬的低頭頷首道，“小姐，今天是公司董事會的日子，老爺讓我來接你一道去。”
我接過他手裏的衣服，瞭然的嗯了一聲，“等我幾分鐘。”
說着就上樓麻利的換了衣服，楊越來之前我就已經化了淡妝，由於是短髮，穿上西裝以後，整個人精簡幹練許多。
我對着鏡子微微一笑，才下了樓。
準備出門時，吳然正在喫早餐，我看向她，“我今天要去公司，就不陪你了，你有什麼事打我電話。”
聞言吳然看向我，她應了一聲。
見她狀態還算不錯，我也稍稍放了心，便跟着楊越一起離開。
去公司的路上，楊越將事先準備好的早餐遞給我，當時我正在看手機，只是略微掃了一眼，有些訝異的看着他，“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喫這家的包點？”
楊越愣了下，隨後平淡的說道，“瞭解老闆的需要與喜好，也是身爲一名助理該具備的常識。”
“哦？”我拿起包點看了一眼，饒有興致的看着他，“你的老闆不是我外公麼？”
楊越的臉不着痕跡的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常色，他低聲道，“我的老闆是小姐。從老爺將我安排到你身邊那一天起，你就是我的老闆。”
我只是笑了笑，也不作多說，低頭喫東西。
楊越看了我一陣，似乎斟酌着，然後過了會兒又道，“我知道小姐耿耿於懷我將你的動向告知給了董事長，那是因爲在我看來顧總對你不懷好意，也並不是每一件事都事無鉅細的告訴給了他，這一點請你放心。”
我再次一笑，“行了，我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祕密，也不在意別人怎麼說。”
聞言，楊越再次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