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頓時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顧不得身體的虛弱，直接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語氣急切的問道，“你說話啊，吳然。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告訴我啊。”
說到這裏，我的眼淚都急的掉了下來。
吳然頓時慌了，她急於安撫我的情緒，連連回答道，“陳曦，你冷靜一點。醫生說孩子本身存在脊髓問題，即便是生下來也無法做一個正常人。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的，這一次他沒做好準備跟你見面，肯定是爲了下一次重新以健康的身體做你的孩子………”
她還在我耳邊說着安慰人心的話，可我卻已經什麼都聽不清了。
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孩子沒了。
一時間眼淚決堤而下，我痛苦的嗚咽起來，喃喃道，“怎麼會這樣呢。”
“你滾下樓梯的時候，雖然竭盡全力護着肚子，但是還是肚子還是被樓梯臺階磕到了，胎兒受了重創，大出血。找到你的時候，你整個人都昏了過去，身下全是血，陳曦，你知不知道，你都快要嚇死我了………你就那麼蒼白的躺在那裏，怎麼叫你都不應，我真的以爲我要失去你了。嗚嗚嗚，陳曦，你整整搶救了一個晚上啊，才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只是孩子真的是保不住了……..”
我的眼淚再次潸然淚下，雙目空洞地說，“可我寧願在這場事故中一起死了。爲什麼，爲什麼我的孩子會保不住。爲什麼不讓我和他一起去死呢。”
吳然也哭的泣不成聲，“陳曦，我知道如果但凡是你能夠說話，肯定會要求保住孩子。可是你叫我們怎麼忍心，伯父差點再次暈倒了，勉強才支撐到你搶救過來，你說那種情況我們怎麼能放棄你。”
我沒說話。
眼淚流個不停。
沈彥遲推門進來的時候，吳然正抱着我哭。
看到他，我的目光閃了閃，輕輕推了推吳然，然後對吳然說，“你出去一下，我想和他單獨說會話。”
吳然一愣。
隨即轉身看了眼沈彥遲，最終遲疑的點了點頭。
吳然出去後，他朝我走了過來，在我的牀頭坐下，並且直接攥住了我的手，緊緊的握住，聲音疲憊卻又帶着一絲慶幸，他聲音聽起來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陳曦，還好，你還活着。”
我任由他握住我的手，只是看着他，過了好久才無力的說道，“保大人的協議是你籤的字吧。”
他的手一顫。
我虛弱的勾了勾脣，語氣渾然冰涼，“終於還是合了你的心意了是不是？從你知道他不健康的時候，就從未想要留下他，而現在，兜兜轉轉，你如願了。”
聞言，沈彥遲立即擡起頭來，他急切的想跟我辯解，“你聽我說，那種危急關頭，你性命堪憂，我第一反應是一定要保住你的命的，孩子孩子，我也無比痛心與惋惜，可是你和他之間，我只能選擇你。你別傷心，我們還年輕，還會有的好不好？原諒我，我真的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就這麼離我而去，抱歉，我做不到。”
“可你也知道我對這個孩子抱有多大的期望不是麼？我每天晚上睡覺前都在腦海中幻想着孩子出生的模樣，他會奶聲奶氣的叫我媽媽，會跟我哭鼻子，他的樣子可能會像你，也可能會像我。只要想到這些，你就是徹夜未歸，我也能安心的睡着。我甚至一度的以爲，這個孩子的出生，會改變我和你現在的局面。我不計較你的過往，帶着孩子好好生活。可是，偏偏是你，打破了我所有對生活的憧憬，給我希望又讓我如此絕望。”
一連串說了很多的話，我已經有些喘不來氣，呼吸不定，勉勉強強才穩住自己，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沈彥遲，我恨你。是你殺死了我們的孩子，你沒資格做他的父親，也不值得我愛你這麼多年。”
話音剛落，沈彥遲整個人狠狠一僵。
那一刻，他臉上的神情有落寞，有挫敗，更有痛心。
我吸了一口氣，慘淡的笑了，“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我已經遍體鱗傷，實在是沒有什麼精力來面對你了。畢竟我們愛過一場，好聚好散，好麼？”
沈彥遲表情再次僵住，他有些慌了神，甚至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麼，可我一點也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他痛苦的說，“你別這樣好不好，陳曦，我知道你務必難過，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好不好，求你，別這麼冷靜，求你。”
我沒說話，只是沉默的注視着他。
“真的，陳曦，我們之間並不是完全回不去是不是？關於榮言關於地契我都可以跟你解釋的好不好，只求你別輕易放棄我。再相信我一次，好麼？”他緊緊抓着我的手，希望得到我一絲迴應。
而我只是緩緩的闔上了眼簾。
“沈氏出現了危機的時候，我看到你大着肚子還爲我跑上跑下，我實在是心疼，不想讓你爲我辛苦，所以顧燁提出跟我合作的時候我答應他了。他幫我填補了稅務漏洞，我纔有時間順藤摸瓜的查到了幕後操控的人，後來我才知道沈睿綏不僅暗度陳倉的轉走了資金，而且他沒有親自經手，都是趙蓉仙再替他操作，我一直在找他們的證據，至於顧燁，他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你手中的那塊地契，我知道你向來對錢財不看重，而且那塊地一直被人虎視眈眈的盯着，我想着先解了燃眉之急，畢竟我真的太急着想要給你安穩生活了。而榮言，我深知她不是蘇小曦，幾次應酬也是顧燁在場，而我和她逢場作戲而已，她幾次三番幫我，只求我參加她的生日宴，我還需要顧燁，所以便答應了。而那晚上我雖然喝多了，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和她什麼都發生，信我好不好。”
他說了一堆話。
我只是閉眼聽着，全程沒有任何反應。
信麼？也是相信吧。相信他有他的難處，也知道他對我的心疼也不摻假。可是，我聽起來卻沒多大觸動了。
這世間，最難以下嚥的就是原諒二字。
過了好久，我才緩緩睜開了眼睛，凝視着他，這個我愛了好久的男人，忽然有一陣恍惚，好像我從來都沒有看懂過他。
我的視線移向窗外，聲音聽起來有些虛無縹緲，“其實你已經知道了吧，我就是蘇小曦。我不知道爲何你知道卻故作不知，也不拆穿榮言的伎倆，可能在你的生命中，其實蘇小曦對你來說並不是多麼重要。我曾經一度很懷念那個時候的我們，雖然陳祖安會訓我，會罰我，可是對我來說最快樂的事情莫過於跟你見面，聽你說好多有趣的故事，明知道你是故意逗我開心，我也欣然接受。後來你和我都失了約，你的身邊有了安娜，我因爲不得已的原因嫁給了別人，也不是沒有看過你和安娜琴瑟和諧的場景，也想過要主動認識你，告訴你我就是蘇小曦，哪怕你很有可能記不起。至少我也沒有了遺憾。可我還是膽怯了，我怕我止不住告訴你，其實當年我不止把你當朋友，還很喜歡過你來着，見到你會心臟砰砰跳，會臉紅。只可惜，命運弄人，你有了安娜，也很珍惜她。我便也放心了，至少我知道，你過得挺好。”
“我從沒有想過這一生還有機會再跟你遇見，還能有幸嫁給你。所以哪怕那時候明知道你不愛我，娶我不過是權宜之計，我也答應了。我想，哪怕只要能待在你的身邊，那也是好的。”
說到這裏，沈彥遲的身軀卻晃了晃，而他出其意料的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