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趙蓉仙對峙了一場,再加上情緒激動,出醫院時,我已經是筋疲力盡。
坐在車上,我問道,“我爸現在在哪裏?”
沈彥遲目光依舊看着遠處,“我找到你們的時候,我把你帶去醫院,安排人帶他回去,結果他堅持要去看一眼陳若安,後來聽說哭暈了過去,再然後我打電話詢問情況,我的司機說他回了陳家,然後把自己關在陳若安的那間房間不出來。”
我一陣恍然。
事情發生的猝不及防,殺得每個人都措手不及,陳祖安無法接受陳若安的死,趙蓉仙也接近崩潰,剩下我和沈彥遲,他還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做,還不得不把我先安頓好,還要照顧好我的情緒,而我呢?悲傷麼?當然是悲傷的。可是我不能流露出我脆弱不堪的一面,我怕沈彥遲會更加不開心。
心緒複雜間,我和沈彥遲已經到了陳家大門門口。
沈彥遲把我從車上牽下來,然後我攔住了他原本想和我一起進去的腳步,我看着他,頗爲心疼的說,“你就別進去了,公司裏家裏還有很多事等你去處理,陳祖安這裏一個人就可以,而且你看上去好累,我只想盡量給你少添點麻煩。”
他仍然猶疑着,“你可以麼?”
我點頭,儘量擠出一個微笑,“可以。因爲我捨不得你太辛苦,所以我會好好處理。”
聞言,沈彥遲不再堅持,確實也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處理,剛纔在車上徐婷已經打了他好幾個電話了,而他怕引起我緊張統統都掛斷了,可是即便他不說我也是能感覺得到的。
所以不忍心看他爲難。
沈彥遲開車離開後,我才擡腳進了屋。
打開門,容媽紅腫着眼眶走了過來,一開口聲音就哽咽了,“小姐,爲什麼會這個樣子?老爺把自己關在大小姐房間一下午了,安安小小姐也哭個不停,月嫂怎麼哄都哄不好,剛剛纔勉強睡了。”
話還沒說完,房間裏就傳來安安撕心裂肺的哇哇大哭聲。
我心一疼。
對容媽說道,“有些事不是三言兩語說的完的,容媽,辛苦你去弄點熱飯熱菜,我一會兒給爸端上去。我現在去看看孩子。”
容媽應了一聲。
卻是道,“小姐,你可要好好保重啊。”
我頓了下。
隨即衝她勉強笑了笑。
來到月嫂房間,便看到月嫂急得滿頭是汗的在哄孩子。
安安更是哭的一張臉都漲得通紅,怎麼哄都無法安撫她的情緒。
月嫂見我進來了,語氣帶着着急,“小姐,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了,從今天大小姐出去以後就一直哭個不停,怎麼哄都哄不來,肯定是需要媽媽了,你看能不能打個電話給大小姐,讓她快點回來看看孩子?”
我怔了怔。
卻沒說話,沉默的走過去,輕輕的從她懷中接過安安,神奇的一刻出現了,原本還在哭個不停的安安,往我懷裏一靠,就立即安靜了下來。
只是還在抽噎,小臉上掛着淚珠。
月嫂驚奇道,“這孩子跟您親誒。”
我也是一愣。
看着安安熟睡的小臉,然後我看向月嫂,溫聲道,“辛苦你了,我抱着她睡會兒,你也累了,也去休息一下吧。”
月嫂有些難爲情,“那怎麼行,一會兒大小姐要是看到我讓你懷着孕還帶孩子,指不定又要說我兩句了。”
我再次怔了一下,想起那個永遠都不會再回來的人,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接近哽咽,眼眶也瞬間紅了,我說,“沒關係,大小姐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
月嫂表情稍微訝異了一下,“這樣啊,那好端端的小姐你哭什麼?”
我表情僵了僵。
隨即虛弱的笑道,“無妨,就是看安安哭的心疼。”
月嫂終於放下心,也不再追問,開門出去了。
我抱着安安靠坐在牀頭,此時安安睡得倒是安穩了不少,我低頭瞧着她,雖然五官酷似沈睿綏,但是神韻上卻像極了陳若安,就連眉宇間的驕傲感都是一模一樣,看到她,彷彿看到了陳若安。
大概抱了她睡了一個小時,安安就醒了。
卻沒哭。
只是提溜着眼睛四處觀望,當她的眼睛落在我臉上的時候,不知有意無意,似有似無的扯了扯嘴角,像是笑了。
我看着她則有些心緒萬千。
月嫂進來給孩子餵奶,只好出來,拿着容媽準備好的飯菜端到了陳若安的房間門口。
從我回來都現在,陳祖安依然沒有出現。
我扣了扣門,裏面毫無動靜。
然後我試圖出聲喚了他一聲,“爸,我是陳曦。”
裏面傳來一聲椅子挪動的聲音。
隨後下一秒,門就開了。
陳祖安會擺着臉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見到我,他滿是頹然一笑,“原本想一個人靜一靜,重新梳理一下眼下的情形,聽到你叫我,卻還是忍不住把門開了,因爲我也只有你了,再失去你,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麼盼頭。”
他的一句話輕而易舉的就讓我溼了眼眶。
陳祖安從我手裏接過飯菜,“進來坐一會兒吧。”
我頓了頓。
然後跟着他走了進去。
陳若安的房間異常的整齊,她不是一個喜歡收拾家務的人。
陳祖安像是察覺到了我的疑惑,主動說道,“你們出嫁之後,我每隔幾天都要來你們房間看看,順便替你們整理,想着下次回來你們住着就會舒服很多,所以剛剛我把若安的房間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女兒家的東西多且雜,一下午我都在整理她的房間,想着有一天她會回來看看。”
說着卻是深深嘆息了一聲,“我的這個女兒,從小就驕傲,愛穿漂亮裙子,愛買名牌包包,脾氣也不好,所以聽到她嫁人的消息,我除了震驚就是有些慶幸,總算她還是把自己嫁出去了。上次她回來,說想把孩子生了就在孃家帶孩子,要我好好帶外孫怕我一個人住久了成癡呆,特意把這個帶孩子的艱鉅光榮任務交給我。當時我對她真是好氣又好笑。”
“怎麼能說自己爸爸是癡呆呢?結了婚,口無遮攔的毛病還是沒改。”
說着說着他就哭了,“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她是我寵壞的,是我捧在手心的至寶,可我卻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沒有幫到她一丁點,她該多孤獨呢?這個傻丫頭,說要用自己的方式活一次,卻是這種訣別的方式,你讓我怎麼接受得了。”
我走上前,忍着眼淚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爸。”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傷心了一陣,陳祖安才勉強收起情緒,然後從懷裏拿出一個信封出來,“我收拾房間的時候看到的,上面寫的陳曦親啓,我就沒有打開。”
我一愣。
信封上是陳若安的字。
不假思索的,迅速打開來。
下一秒眼淚就再次掉了下來。
我的妹妹:
第一次把你成稱呼妹妹,卻也是最後一次。
很抱歉用這樣的方式離開了你和爸爸,也很捨不得你們,更加捨不得安安。
可是沒辦法,我只想贖罪。
所以別難過陳曦,這都是我自作自受,你不用爲我感到惋惜。
小時候看到你因爲倔強挨爸爸罵的時候我會開心,可隨後卻因爲你的倔強,爸爸又對你不得不妥協,然後你就一直保持了任性肆意的性格。
我真是羨慕又嫉妒。
所以對你從來都沒有好態度,甚至拿話刺激你。
一直到後來,你當着他們出手拉起了無助的我時,我覺得其實你是值得被愛的。
也該被我好好愛護。
是不是幡然醒悟的有些遲?
所以我很後悔,你經歷的那場車禍明明我可以阻止沈睿綏,卻沒有出聲。
幸好你還活着。
所以姐姐願以這種方式爲自己贖罪。
就是把沈睿綏拉着一起去地獄。
你能理解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