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之後,原本面無表情的臉難得的勾了勾脣,我從來都以爲陳祖安厭惡我媽恨到骨子裏,卻不知道這些年他每年都會按時去她墳前看一看她,當年之事我已經瞭解,知道在我媽這一段悲慘的過往中他不過是她的一個過客而已,他娶了別人,我媽另有所愛。
至於他爲何放棄我媽娶了別人,可能是我知道的那種爲了錢,也可能是別的,感情的事怎麼是一兩個字輕易說得清的,所以陳祖安也並非是我我想象中那麼殘酷無情,雖然對我挺冷漠的,但是在他不經意間透漏的關心我還是不能不記得。
於是我想,若是不出別的差錯,我和他就這樣和平相處吧。
畢竟比起那個人渣,他實在是對我好太多太多了。
去陳家墓園的事我事先打了電話告訴給了沈彥遲,他當時正在開車,聽到以後,堅持要和我一起去,而我也沒有拒絕。
敞開心扉聊過以後,我和他比之前似乎更親密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而我也希望這是個好的開始吧。
我趕到陳家墓園的時候,沈彥遲不一會兒就到了,而且我注意到下車的時候,他手裏還捧着一束白菊。
我再看看兩手空空的自己,不由有些感激他的貼心。
他沒有注意到我的失神,而是走過來十分自然的牽起我的一隻手,然後側頭對我說道,“走吧。”
我對他笑笑,任由他牽着我往山上走。
走着走着,他突然回頭跟我說,“馬上就要恢復上班了,介於近期你起訴安源的新聞會越炒越烈,所以我認爲你還是跟着我一起去出差比較合適。雖然公司的人並不會都猜出那個人是你,但是怕萬一,所以我擔心你會遭受別人的眼光,然後我想你能跟我一起去出差。”
我心裏感慨他的暖心,但是嘴上還是說道,“你和陳祖安都這麼說的,但是彥遲,安源犯了錯就應該受到懲罰,而受到傷害的人不應該感到自卑害怕,這樣反而漲了犯錯的人的氣焰。這也是我爲什麼不匿名舉報他的原因,不過有一件事我的確考慮了很久,雖然我可以不顧別人的眼光,但我不想你以及你的家人被推上風頭浪尖,所以我早已經打算暫時不回沈氏工作了,至於宅子裏,爸和奶奶那裏,我會親自去解釋。”
沈彥遲聽了,不由皺起了俊眉。
他看着我,語氣莫名,“你以爲我跟你說這些是擔心你會影響到我?”
我一愣,明白過來他誤會了,於是正要解釋,他卻搶先一步說道,“陳曦,我以爲我宣佈與安源取消合作就已經夠明顯證明我的態度了,看來你還是不太相信。”
我聽了,立即搖頭,“不,我並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只要我一句話,就是交給你去幫我解決你都能給我解決的很好,而我也很感激你能夠尊重我的決定,說感謝都還來不及怎麼會去怪你?相反,不連累你和沈家,這是我的個人意願。”
說到這裏,我一本正經的直視着他,“彥遲,你可以不顧其他幫我,但是我知道,一路走來,你能坐上總經理的位置也都是靠的自己,即使到現在,公司上下還有許多雙眼睛在盯着你,稍微有動作,就有人注意到,更何況,還有一個沈睿綏。所以我不想拖累你,損失一個我不重要,大不了我不在公司了,但是你不同,你好不容易走到的現在,我不容許你因爲我而被拖累。”
沈彥遲一陣沉默。
這種沉默一直維持到我們到了我媽的墓碑前。
墓碑上一張照片都沒有,僅僅只有寥寥幾個字,以及出生年月還可以證明我媽這個人曾經的存在。
沈彥遲上前一步將白菊放在她的墳前,然後直接鞠了一躬,他看着墓碑,語氣誠摯的說,“媽,我是陳曦的丈夫,我叫沈彥遲。很慶幸有機會能夠站在這裏對您做自我介紹,也很遺憾只能這種方式與您見面。我來這裏只想告訴您,您的女兒我會好好護她愛她,您放心就好。”
我站在他身後,怔怔的看着這一切。
這個男人到底有多暖心,就連素未謀面的岳母,他也能夠做的恭恭敬敬。
於是我在心底無聲的說:媽您在天上看到了嗎?你愛了後半輩子的那個男人的兒子真的做了您的女婿,我突然有些理解爲什麼您會對沈博華念念不忘了。他的兒子,總歸和他有幾分相似之處吧,而我好像和您一樣,對他的兒子也深深地喜歡上了。
就在這時,前方的沈彥遲忽然回過頭問我,“岳母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像她嗎?”
聞言,我有些茫然的搖頭,“她比我更漂亮,但我的性格和她很像,一樣的堅持倔強。”
沈彥遲聽了,莞爾一笑。
我看着我媽的墓碑,思緒有些飄遠,“印象中我媽從沒有在我面前表現出一絲多愁善感或者不開心的樣子,但是有好幾次夜裏,我都能看到她一個人哭的泣不成聲,那會兒我不明白,可後來我才懂,是因爲我她才委曲求全,隱忍生活。我從來都不知道她在沒有我之前經歷了那麼多慘痛的經歷,所以這也是爲什麼我一定要安源那個人渣繩之以法的原因。”
說完我看向沈彥遲,“安源那裏,我想盡我所能自己解決,但是你放心,如果搞不定,我一定會像你詢求幫助的。不過在此之前,就先應了我之前的說的吧,我暫時不出現在沈氏,然後讓我自己去解釋這一切。”
沈彥遲頓了頓。
過了好久他才道,“那好,其實我也應該試着相信你自己可以做到,那就先依你所說。”
聞言,我終於露出了一個微笑。
從墓園回去之後,沈彥遲開車帶我去了沈家。
比起對付安源,沈博華那裏,他肯定也在等我的解釋。
回到宅子裏,趙蓉仙不在家,奶奶還在午睡,我們沒有打擾她,沈彥遲將我領到書房門口,然後對我溫聲說,“一切有我在,我就在隔壁房裏,如果我爸你搞不定,你可以過來找我。”
我對他輕輕笑了笑。
然後敲了門。
沈博華似乎早料到我會出現,所以他見到我也沒有絲毫意外,而是特別氣定神閒的指了指沙發,“坐下說。”
我關上門,然後走到沙發上坐下,直接開門見山道,“對於我媽的一切我都已經知道了,安源對我無情無義,而且傷害了我媽,所以我要他付出代價,這就是我爲什麼要起訴安源的原因。”
沈博華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結。
末了,他看向我,目光帶着審視,“所有的過往你都知道了?”
我點頭。
他不再說話,自然也明白我指的都知道也包括他和我媽的那一段。
見他神情猶疑,我適時的補充了一句,“您和我媽的過往,還沒人知道。”
聞言,他的表情才緩了下來,他知道我指的是沈彥遲,而我也知道他最擔心的就是沈彥遲知道了這件事會對他更加有隔閡。
聽我這麼說,他的態度也好了許多,而過了很久,沈博華才語氣不贊同的說,“你這麼做,在我看來實在是沒什麼意義。你以爲安源是個普通人,你的一紙訴訟就想讓他伏法?你是不是想得太過單純了?”
我搖搖頭,“所以我來找您了,安源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認爲您比我更瞭解。”
沈博華倏地一笑。
“你要我幫你扳倒安源,可別忘了之前我跟你說的,扳倒他,你答應我的條件。”
我繼續微笑,“當然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