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驚,他們不是一直聽不見我說話嗎?殷無望何以看到我?
在我確認他看的真的是我後,我試探的問:“你是在對我說話嗎?”
音一落,我發現自己與殷無望已不在寒雪融化的望江邊了,而是在那個黑暗的空間裏;他依舊穿着那身黑色長衫,頭上的辮子竟然花白了,但臉上卻一絲皺紋也沒有。
我又問他:“我們在哪裏?”
他回答我說:“在你的夢裏!”
“那剛纔我看到的……”
“是你的前世!”他平靜的說,臉上已沒有他面對蘭因時的那種柔情似水了,亦如他當初在望神廟裏對我那般望塵莫及。
他既然能將前世發生的事,投入我的夢中,爲何卻只投入了這些,我不禁好奇問道:“後面都發生了什麼?我爲何沒看見束安和奈何?”
既然這一生,我與束安有過這樣一段孽緣,總該也有些的故事吧?還有那奈何,到底是什麼,將她變成了人人恐之不及的老妖婆?莫非真如傳言中所說,她因愛生恨,淪入了黑巫師之列?
殷無望被我這樣問及,卻背過了身去,不看我。
我心中一緊。“你不是說我上一世負了束安嗎?讓我看看吧?”
殷無望低嘆了一聲。“時間到了,他在等你!”
“他?”我一時愕然,不知對方口中的‘他’是指的誰。
他緩緩回身來,用食指輕點了一下我的額頭。
我的眼睛慢慢看到了光線,視線中,白色的天花板上,吊着鐵藝復古的吊燈正亮着。
此刻自己正躺在牀上,還有一個人趴在牀沿上睡着了,我的手,正被他握在溫熱的手掌中。
我欲張嘴,將殷祁叫醒,但看到他雙眼下淡淡黑眼圈,便轉變了想法。
不知道我在這裏躺了多久,他又在這裏守了多久,肯定是累了,纔會睡在這裏。
見到這番場景,我再一次閉目。
殷無望讓我看到的那些關於前世的畫面,再一次出現在腦海裏。當我作爲旁觀者,看到蘭因爲負她的束連以痛苦不甘,我只想讓她快點醒悟,珍惜身邊真心對她好的殷無望,但她身在局中的人,無法抽身,更無法像旁人那樣置身事外。
而再看看現在,前一世的因果,又再繼續,我又何嘗不是如她一般身在局中,執迷不悟呢?
這時,殷祁捲翹的睫毛動了動,慢慢的睜開了眸子。
“小仙,你醒了?”他擡起頭,下意識的放開了睡夢中拉着我的手。
我只當沒注意,輕聲這樣問他。“我這樣睡了多久?”
“兩天了!”
原來已過去兩天,也不知這兩天都發生了什麼。
“還以爲這次我又會死了!”結果卻沒有死成,不知殷祁怎麼救了我,但看他這樣寸步不離的守着,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普通人走在大街上,受某個陌生人的幫助,也會動容,更何況,他與我前世今生,都有斬不斷的情愫在其中。
我從牀上坐了起來,發現身上穿着一件純棉的睡裙。
殷祁忙解釋道:“女傭爲你換上的。”
其實我並不在意這個,但是聽到他這樣說,有點想笑,這不太像他的性子,或者說,這纔是他真實的樣子。
我深吸了一口氣,告訴他:“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他用對病人說話的語氣問:“什麼夢?”
“我夢見一百五十年前的殷無望和蘭因了!”
殷祁聽後,臉上怔了怔,好像已知我所說的夢一般。
我好奇心立刻被牽引起來,試探性的問:“怎麼了?”
他回答說:“我也許也夢見過----”
“也許?”
他點頭,然後說:“很多年前,我總會夢見一個女子穿着白衫從望江上而來,嘴裏喚着無望哥哥!”
我頓時愣住,他竟然在很多年前,就做過這個夢了?
然後他回憶着講述道:“夢見很多次之後,我才知道里面的那個女人是蘭因,男的是殷無望,但是我不知那與我有什麼關聯,所以每每想要搞清楚時,就會去望江的望神廟求望神顯靈,但是他從不肯見我!”
聽完之後,我心中真叫百感交集。
曾以爲他十幾年來求見殷無望,是爲了離家出走的父母,現在才知道,原來是爲了這個夢。
想來他做的夢,也是殷無望讓他看到的,殷無望爲何要給他看?還告訴他,宿命已註定?這隻說明,殷祁確實是殷無望的一分身。
“現在,你能明白我第一次看到你,在舞臺上唱歌時的心情了嗎?”他深眸望着我,就像上一世殷無望望着蘭因一樣。
我不知要如何對視,下意識的垂下眼簾,問他:“那麼你第一次見到我時,就知道我是蘭因的轉世?”
他收回停留在我臉上的目光,回答道:“只因爲長得像,便肯定你就是蘭因的轉世太過草率,再說,那不過是一個夢而已。”
確實沒有人會將夢當真。
可他還是在潛意識裏當真了,雖然他嘴上從來不承認。
“所以上輩子我負了你嗎?”我小聲問他,便想起殷無望不捨的望着蘭因離開的場景。
蘭因最後,確實是負了殷無望吧?不然怎可能讓他孤獨的停留在望神廟裏一個多世紀?
我也是好奇,隨口說了一句:“既然上輩子我負了你,這輩子不是應該你負我嗎?”
怎麼現在的感覺,好像是我還要負他一次?
殷祁聽到我這話,立刻從牀邊站了起來,不屑一顧的回答:“切,一輩子都還沒有過完,誰知誰負誰?”
他還真會給自己找一個臺階下,我也無心揭穿他。
沉默了片刻,開始在內心整理一些疑問。
畢竟,我沒死,既然沒死,就還得把活着的事做問,現在要問的第一個問題,自然是關於梁母的。
但我還沒問出口,他已經主動告訴我說:“她的屍體找到已經燒得面目全非了,所以昨天我爲她安排了火化,骨灰盒就放在樓下。”
我低着頭,感覺喉嚨有點痛,像有把刀抵在了那裏。
“那些放火的人也是那些想殺了我的人……你認識吧?你見到了吧?”還是這個問題,不是我要糾纏着不放,至少我要知道報這仇,應該去找誰。
殷祁那雙從容的眸子望着我,閉口,似在思考,又似在讓我放棄問這個問題。
我怎可能罷休,確認的重複道:“是束安?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