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妍看上去有些疲憊，臉色也略顯蒼白，他見狀趕緊起身迎了過去，柔聲問道：“咋了，是不是感冒還沒好呀？”顧曉妍搖了搖頭，將包放下，往沙發上一坐，用手掐着太陽穴，低聲嘟囔道：“累死我了，跟這幫人吵了一天，我真是無法理解，工作認真一點就那麼難嗎？換句話說，就算想糊弄，也多少動點腦筋呀，總不能瞪眼說瞎話吧。”
他無奈的一笑，走過去，輕輕揉着顧曉妍的肩膀：“你啊，就是太較真了，工程口這些人，早就習慣了這種工作模式，你才上任幾天，非要把某些人半輩子的毛病改過來，這能不吵架嗎？”
“就是一輩子的毛病，只要錯誤的，也必須改。”顧曉妍固執的道：“這個沒得商量，在錯誤的道路上按照錯誤的方式前進，怎麼可能到達正確的終點呢？”
他也知道辯不過，再說幾句，沒準兩人還得吵起來，於是便不再吭聲了。
顧曉妍雙手抱在胸前，沉思片刻，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說道：“目前所有的項目，對材料消耗和人員工資方面，都存在瞞報和謊報現象，尤其是人工費，水分大得離譜，就說那個楊旭吧，你知道他12月份發生了多少人工費？”
“多少？”他問。
“33萬！”顧曉妍無奈的苦笑着道：“原第一項目部有勞務外僱工人75名，施工季滿員工作的時候，人工費最多也沒超過24萬每月，現在是十二月份，絕大部分工人已經放假回家了，除了在未竣工現場負責值守的幾個人外，再就是還有十來個人，乾點修修補補的零活，33萬的人工費咋發生的，這不是扯淡嘛，瞪倆眼珠子報上來，還想讓我批，真是無話可說了！”
他聽罷不禁苦笑：“我的領導啊，這無非是要走點額外的費用嘛......”
“廢話，我還不知道是要走額外的費用呀！可是，總不能這麼明目張膽的走啊，我們項目部每年也有無法覈銷的費用，你自己說，咱們啥時候這麼走過？”顧曉妍理直氣壯的道。
這一點，還真不得不服，顧曉妍治下的項目部，也有很多費用是無法覈銷的，但從來沒在人工費和材料費上走過，也就是說，沒把這部分錢攤到企業的生產成本里。
顧曉妍手中的小金庫，基本上都用於這部分費用了，而且，在項目部內部，小金庫完全是明賬，年底公開，結餘部分就算是大家的福利了。
“我的姑奶奶，天下有幾個像你這麼仗義還不差錢的領導啊。”他笑着道：“誰不是把錢揣進自己的腰包，然後把費用攤進成本啊，用自己的錢給公家墊上，那不是傻嘛......哦不對，那不是太雷鋒了嘛。”
顧曉妍被他臨時改口的這句話給逗笑了，無奈的搖了搖頭：“我並不是用自己的道德標準綁架別人，我只要求動點腦筋，即便是作假，也總要做得逼真一點吧，這已經是最大限度的讓步了，可這幫人居然還當耳旁風，簡直活活氣死我了。”
“那最後咋辦了？”他笑着問。
顧曉妍把眼睛一瞪：“什麼咋辦！一律駁回，愛咋辦咋辦，自己想轍去！”
“對！全給他們駁回，讓這幫王八蛋上班不帶腦子！”他嘴上這麼說着，心裏卻暗暗想道，項管辦的權力在於，對各種費用有審批權，顧曉妍不簽字，財務就不給報銷，所以，估計這幫工程口的哥們得恨得牙根只癢，但也敢怒不敢言啊。
顧曉妍應該是真累了，懶洋洋的往沙發上一躺，噘着嘴道：“跟他們吵一天，精疲力盡的，我啥都不幹了，就想躺着。”
“好，你就躺着哼哼，我去做飯。”他笑着道。
顧曉妍還挺配合，真就用鼻子哼哼了幾聲，然後拿起手機擺弄了起來，他則趕緊起身直奔廚房，紮上圍裙便忙了起來。
剛做好準備工作，顧曉妍走了過來，滿臉驚訝的道：“這一天我都沒關注，錢宇這件事鬧這麼大了呀！”
他笑着點了下頭：“今天全公司都嚷嚷得房蓋都快頂開了，唯獨項管辦在你的淫威之下，誰也不敢吱聲，真是苦了這幫同事了，無緣參與這麼一場全民狂歡，實在是太遺憾了。”
顧曉妍聽罷白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道：“風雨欲來風滿樓，今天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徹夜難眠，躲在被窩裏瑟瑟發抖了。”
他嗯了一聲，並沒有順着話茬往下說，而是直接轉到了明天的事上：“對了，我都跟劉總請好假了，會員卡也拿到了，你現在不用跟李長江聯繫下嘛？”
“不聯繫。”顧曉妍道：“先憋着他，喫完了飯，你跟那個.....顧聯繫下，把時間敲定好。”
他應了一聲，不大一會，將一葷一素兩個菜端了上來，兩人喫罷了晚飯，歸置好了碗筷，他這纔拿起電話打給了顧兆峯。
把情況一說，顧兆峯那邊滿口答應，聽說他和顧曉妍也要來省城，更是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又關切的叮囑路上開車要注意安全等等，這才結束了通話。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顧曉妍笑着道：“下面該本姑娘出手了，勝敗在此一舉。”
“對，母老虎上陣，一律拿下。”他一本正經的跟了句。
顧曉妍得意洋洋的哼了一聲，然後拿着電話進了房間，他並沒跟進去，而是在客廳的沙發上繼續瀏覽新聞，看各種有關錢宇的消息。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的樣子，顧曉妍垂頭喪氣的開門走了出來，一見這副表情，他不由得心裏一沉，連忙問道：“咋了？出啥狀況了嗎？”
顧曉妍不吭聲，輕輕嘆了口氣，往沙發上一坐，兩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一句話也不說。
他的心涼了半截，事情就是這樣，不管你設計得多巧妙，但總是有不確定因素，人家不上鉤，照樣沒辦法啊。
“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呀，不行咱們再研究下，看看是否有什麼補救的辦法。”他焦急的問道。
顧曉妍卻撲哧下笑了：“逗你玩呢，一切OK！還有我這頭母老虎搞不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