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家人是痛苦的，尤其是在這種突然的情況下更加不好接受。
可是對於這一家的家屬來講，在經過了各方面的諮詢之後，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
“王醫生，實在對不起了。當時我失去了理智，給您賠禮道歉。”患者的兒子尋到了王超。
“哎……，我這個倒是沒啥，你們能夠接受這個結果就好。”王超嘆了口氣。
“我也聽劉醫生說了，是腦出血。我仔細回憶了一下接診過程，好像並沒有發現你父親在生前有任何頭部不適，只是身上的酒味大了一些。”
“現在我也傾向於劉醫生的判斷，能夠造成這樣的情況，差不多就是腦動脈瘤了。究竟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目前還不好說。”
“如果你們還是有些不落底，其實也可以找我們院來做一個屍檢，目前的一切畢竟只是一個懷疑。”
聽着王超的話邊上陪着的劉半夏都嚇了一跳，這就有些感情用事了。
畢竟剛剛都發生了糾紛，現在好不容易平息下去了。你這位接診醫生反倒又張羅起屍檢，與“常理”不符。
不過他也能夠理解，這位患者對於王超來講，就是最特別的那一位了。心中有了牽絆，必須要搞清楚。
“王醫生，那……能查出來麼？”患者的兒子猶豫了一下。
“要是做的話，會有我帶着人來做。”劉半夏開口了。
“我跟我媽商量一下吧，也是覺得我父親走得太糊塗了。”患者兒子說道。
說完之後就湊到了家屬那一邊，研究這個事。
如果是在國外可能還沒啥，檢了就檢了。可是在國內還有些不同，國內的很多人都比較在意這些。
屍檢麼，肯定是會對遺體造成一定程度損毀的。哪怕他是逝者的兒子，這個事情也不敢一個人拿主意。
“超啊，衝動了。”劉半夏拍了拍王超的肩膀。
“劉總，我知道你要說啥，可是我不想就這麼稀裏糊塗的。”王超苦笑着說道。
“咱們自己能知道這跟咱們沒啥關係，可是別人不知道啊。傳啊傳的就不定變成了啥樣，沒準後來就變成患者家屬承受不住壓力，然後撤訴了。”
“那我成了啥？不還是那個害死人的醫生麼？不整明白了，我自己這關都過不去。我當醫生是爲了救人，而不是害人啊。”
劉半夏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他的心情跟自己預料得差不多，稍稍猶豫了一下，他尋到了周書文這邊，把這個事情也講了一下。
“這樣的話，如果患者家屬也覺得有做屍檢的必要。這部分費用就免了吧，名目上就算你帶着實習生上一臺教學課。”周書文稍稍猶豫了一下說道。
“行，看看患者家屬咋選擇吧，要不然王超心裏邊也得一直琢磨這個事。”劉半夏說道。
“還是得幫他做一些疏導，這小子也是一把好手呢，去二線的話就可惜了。”周書文說道。
“您放心吧，他可不會那麼容易就退縮。”劉半夏笑着說道。
來到外邊，劉半夏又把這個情況跟王超說了一下，剩下的事情就是王超跟他們溝通了。做不做是他們的選擇，院裏能給的幫助就這些。
會這樣，也是爲了王超來考慮。
又等了二十分鐘左右的時間，患者的兒子給了明確答覆，做屍檢。
“你們幾個都跟我上臺吧。在醫學院的時候能夠接觸到屍檢的機會也不多，這也算是王超爲你們爭取來的。”劉半夏看着實習生們說道。
“稍後的屍檢由你們來操作，我在邊上負責監督。不過這次的屍檢也與正常屍檢不同，患者死亡的因素已經有了明確指徵，不牽扯到病理性解剖。”
實習生們點了點頭。
哪怕不是做全面屍檢，最起碼也會切開頭骨看看是否是腦出血導致的死亡。這對他們來講也是難得的經驗，往常都是神外的醫生纔會開顱麼。
這次的屍檢也不僅僅是許一諾他們六隻，整個急救中心的實習生只要手頭上沒有活的都會過去跟着學習。
就像劉半夏說的那樣，即便是在醫學院中捐獻出來用於學習的屍體也不是那麼多。對於他們來講，這次真的是一次寶貴的經驗。
“有消息了，第一時間告訴我啊。”王超湊了過來。
“放心吧，這些事全都是在爲你做呢，別辜負了主任的心思就成。”劉半夏說道。
王超咧了咧嘴，點了點頭。
“蔣元毅、崔麗，你們倆是神外的實習生。平時跟着上手術也有過一定程度的見習，這次的機會就讓給他們這幾個沒見過市面的吧。”來到了解剖室後劉半夏說道。
“劉老師，我們沒問題。”蔣元毅笑着說道。
“那就成，李浩，你來吧。”劉半夏點了點頭。
李浩略微有些緊張了。
哪怕這是在所屍體解剖，他也擔心自己下骨鋸的時候下得太深，破壞了腦組織。這個活只是在醫學院的時候看人做過啊，現在只剩下了緊張。
耗費的時間稍稍長了一些，等顱骨真正打開之後，李浩都跟着長處了一口氣。還好，自己這次沒給劉老師丟臉。
也不知道爲啥，反正他此刻想到的就是這個事。
“哎……，這麼多的血，肯定是腦出血了。崔麗尋找一下，看看是不是有動脈瘤吧。”看着顱內的情況，劉半夏嘆了口氣。
崔麗點了點頭，湊到解剖臺前仔細的查找起來。別的人也沒有閒着，這也是他們仔細觀察大腦構造的一個機會嘛。
“劉老師，確實是動脈瘤破裂。”查看了一會兒後崔麗說道。
動脈瘤是在血管上的一個鼓包，會對血管壁造成拉伸現象，所以動脈瘤破裂跟血管撕裂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再查。”
劉半夏說了倆字。
崔麗愣了一下，有些不理解了，已經找到了破損的動脈瘤，還有啥可查的啊？
“要檢查得徹底一些，將這些血塊都剝離出來吧。”崔麗身邊的許一諾小聲提醒了一句。
這也算是養成了默契吧，蔣元毅和崔麗一直都是跟着張曉和肖軍實習，不知道劉半夏的套路是啥。
“呀，劉老師，還有一個動脈瘤。不對……，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剛剛有血塊在，沒看出來。”
又檢查了一會兒後崔麗驚訝的喊道。
劉半夏皺了皺眉，也跟着都上前來。
確實跟崔麗說的一樣，現在血塊剝開了，能夠看得清晰一些，血管上還有兩個小小的凸起。
“這個患者咋這麼多動脈瘤啊？太罕見了吧？”許一諾問道。
劉半夏點了點頭，“確實很罕見，引起的原因可能是腫瘤吧。也做腹腔器官檢查吧，開Y型切口，黃波上。”
這個情況明顯是不正常的，現在劉半夏能做的就是接着尋找“真相”。腦部的多處動脈瘤，可能僅僅是某一種疾病的併發症。
“劉老師，您覺得會是什麼原因呢？”劉依清湊到了劉半夏的身邊。
“我哪裏知道啊，我又不是核磁機。”劉半夏無奈的說道。
“所以今天這個事情也提醒了我們，做事情就要做徹底，你們兩個小同志也要注意。當然了，這並不是在批評，而是在提醒。”
“因爲作爲探求死因來講，目前我們已經能夠給患者家屬一個答覆。只不過這個答覆按照完成度來計算的話，頂多佔30%。”
“但是我們在做解剖的時候一定也要注意，我們這與法醫的屍檢還是有區別的。打開後先做探查，能不摘下器官是最好的。”
“謝謝劉老師，以後我不會犯這樣的錯。要不然……，晚飯我給大家加雞腿？”崔麗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這可不少人呢啊？你確定真的要加入到加雞腿的活動中麼？”劉半夏問道。
“得加，上了今天這一課會讓我以後變得更認真。”崔麗認真的說道。
劉半夏聳了聳肩膀，“那好吧，還真好久沒喫雞腿了，這兩天光啃豬蹄了。苗瑞啊，你欠我的豬蹄可以往後推推了。”
苗瑞點了點頭，“反正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接下來這幾個月指不定得貢獻出多少豬蹄呢，就是怕您喫頂了。”
聽着苗瑞的話，別的科室的實習生們竟然還有些小羨慕，羨慕劉半夏的教學氛圍。
現在普外科的六小隻甚至於梁曉琳別說在急救中心了，就算是在整個二院都是小有名氣的。
他們的實力、成長速度，基本上就成了“別人家的孩子”。
這要是被六小隻聽見他們的心聲的話，肯定會認真地告訴他們：醒醒吧，這僅僅是假象。這是劉大魔王披上了乖乖羊的外衣，他就是一匹大灰狼。
每天都是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啊，快樂僅僅是一瞬間，被折磨確實佔據每一天。
“劉老師，已經可以結案了。多囊腎，可見雙側腎臟上多處囊腫。”
這時候黃波也做完了手上的活，做完了初步探查。
在黃波剝開的位置上，兩側的腎臟顯露出來，上邊果然有很多囊腫。
這就夠了，這就是患者死亡的真正原因，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