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醍醐灌頂
老爺子背對着我,削瘦的背影此時顯得無比高大,他就像一堵牆,橫擋在地宮門口,替我們擋住那些西周陰兵的追擊。
那些陰兵如同海浪,一波又一波涌向老爺子。
老爺子巋然不動,將那些陰兵一波又一波擋了回去。
我溼了眼眶,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往下掉。
我知道,我再也看不見老爺子了。
老爺子的後腦彷彿長有眼睛,他用盡最後力氣衝我喊:“阿九,墓牆快要關上了,快走!記着,保護好鼎魂,日後大有用處……”
老爺子的聲音被西周陰兵尖銳的鬼叫聲吞沒,我對着老爺子,深深鞠了一躬,然後揹着張夢瑤,轉身狂奔。
墓道里迴盪着我沉重的喘息聲,前方不遠處,青銅墓牆正在慢慢閉合。
我猛地咬緊牙關,在青銅墓牆閉合的一剎那,衝了出去。
砰!
那塊九宮格嚴密合上,將老爺子和那些西周陰兵,全都封鎖在周武王墓裏面。
我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解開墨斗線,將張夢瑤放下地來。
“爺——爺——爺——”
我哭喊着衝向青銅墓牆,不斷拍打那塊九宮格,最後貼着青銅墓牆滑倒跪地。
我也顧不上在張夢瑤面前丟了面子,放聲痛哭。
這絕對是我十幾年的人生裏面,最悲傷的一天,因爲我失去了唯一的親人。
從小父母雙亡,奶奶又走得早,我跟老爺子相依爲命,其中的血脈深情自然不用細說。
老爺子現在一走,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孤獨,無助,彷徨,迷茫,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走下去。
黃河九門,九黎族,以及江湖三十六門,我這隻渺小的螞蟻,該如何在這殘酷的江湖中存活下去?
“別哭了,男子漢大丈夫,怎麼比娘們哭得還厲害!”張夢瑤站起來呵斥我。
她雖然是在呵斥我,但我知道她是想安慰我。
我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你懂什麼?老爺子是我唯一的親人……”
“唯一的親人?”張夢瑤怔了怔:“你的爹媽呢?”
提到爹媽,我的心狠狠哆嗦了一下:“我剛出生的時候,爹媽便死了,我對他們沒有任何印象!”
張夢瑤哦了一聲:“那我比你好點,至少我還見到過我娘。在我五歲那年,我娘就病死了,幸好我爹很疼我,把所有能給的都給了我!”
我嘆了口氣說:“至少你還有個爹,我現在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哎,若不是我身中蠱毒,老爺子也不會冒險來尋鳳凰膽,他也就不會葬身在這周武王墓裏!”
“你別提‘鳳凰膽’這件事情,一提我就想殺你!”張夢瑤憤岔岔地說。
我伸長脖子,對張夢瑤說:“來,殺吧,對着我的脖子,一刀砍下去,我就死在這裏,陪着我家老爺子!”
“你真以爲我不敢殺你?”張夢
瑤美目一瞪,唰地拔出分水刺,架在我的脖子上,一股森冷的寒意立刻滲入我的肌膚,彷彿將我整個人都給凍結了。
我看着張夢瑤,她也看着我。
半晌,張夢瑤收起分水刺,悻悻地說:“算了,看在你剛纔救我性命的份上,我也饒你一命。我這人恩怨分明,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現在咱倆算是扯平了!”
頓了頓,張夢瑤又說:“如果你真是個男人,就擦乾眼淚站起來,別像個小孩一樣哭哭啼啼。你的命是你爺爺用命換來的,你就算不爲自己活着,也應該爲你爺爺活着,動不動就尋死,那是懦夫所爲!”
我望着張夢瑤,沒想到這個表面霸道的大小姐,竟然能說出這麼有境界的一番話。
聽聞張夢瑤這席話,我一下子豁然了許多,猶如醍醐灌頂,暈乎乎的腦子也變得清醒起來。
是啊,張夢瑤說的沒錯,我的命是老爺子犧牲自己換來的,我就算不爲了自己,也要爲了老爺子好好活着。
說得再深遠一點,陳家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不能辜負老爺子的希望,一定要闖出一番名堂,不說光宗耀祖,至少不能讓九門中的其他人看不起。
爬起來,取出兩支蠟燭和一炷香,點燃之後放在青銅墓牆前面,拜祭老爺子。
張夢瑤也點上一炷香,拜祭老爺子的同時,也拜祭了那幾個死去的排教兄弟。
張夢瑤對那個蔣全最有感情,說到“全叔,你走好!”這句話的時候,張夢瑤也是紅了眼眶。
但她性子倔強,不想讓我看見她在哭,於是悄悄轉身擦拭掉眼淚。
“你跟那個全叔是什麼關係?”我和張夢瑤起身往山洞外面走去。
張夢瑤說:“排教共有七十二教頭,在這七十二教頭之上,還有四大護法。換句話說,四大護法的地位,僅次於總教頭,而全叔則是四大護法之一!”
張夢瑤嘆了口氣,接着說:“在這四大護法裏面,我跟全叔的關係最好。我爹是總教頭,每天都很忙,我基本上是全叔帶大的,他就像我的半個爹,送我上學,傳授我武藝,教我做人的道理。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鬧着要來邙山尋寶,全叔也不會死。
我爹六十大壽,我想送他一件好東西,聽說邙山有地陰人出沒,所以來邙山尋找地陰人。全叔擔心我的安危,非要陪着我一起,結果……
哎,說到底,還不是被你們爺孫倆個騙了,全叔的死,你們得負一半的責任!”
我抿了抿嘴脣,低下頭,悲傷地說:“對不起,我知道我們騙了你,我們確實有過錯,但是……我家老爺子也死了……”
“算了算了!”張夢瑤揮了揮手:“反正這趟碰上你,我是倒了八輩子大黴,全叔死了,還死了好幾個手下,我還不知道回去怎麼跟我爹交代?最讓人鬱悶的是,死了這麼多人,居然什麼寶貝都沒尋到,地陰人被你吞了,不死丹是謊言,鳳凰膽也被你給吞了,你說你的嘴咋就這麼欠呢?”
我一臉苦悶的說:“我也不想啊,這不都是遇上了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自己深受蠱毒之苦,也不願意老爺子丟掉性命啊!”
張夢瑤自顧自地朝洞口走去,邊走邊說:“反正你喜歡喫,以後就叫你‘大口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