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都在修士的鬥法波及下,四處燃起大火。
皇宮內,一片亂象。
屍橫遍地,滿目瘡痍。
惟獨常安宮,安靜得如同往昔。
“大業劫麼?”
病怏怏的淑妃走出院子,擡頭望天,那裏是一片化不開的黑雲。
無邊無際。
“結束了。”
淑妃感受着風起雲動,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人皇氣運隨着夏星塵的死而消散。
她輕嘆一聲,走向庭院偏殿,那裏寒氣四溢。
在院內,菊兒與渺渺剛忙活完,站起身,用力擦拭着口角的鮮血。
而在她們身旁,堆了一地的白骨。
白骨上血跡未乾,黑色的衣袍,被撕成碎片,撒了一地。
“吶,主上,我們要回家了嗎?”
菊兒擦乾淨嘴巴後,笑着問。
“嗯,一切都結束了,回家吧。”
淑妃溫婉一笑,她顫顫巍巍地走入寒氣逼人的殿內,她每走一步,那絕美的容顏便越發蒼白。
殿內,
有一樽冰棺。
這是那日渺渺用黑鯊幫的名義,偷偷運入皇宮中的“千年不化冰”。
渺渺沒有撒謊呀,她運的的確是千年不化冰,可冰棺內,卻藏了“東西”啊。
砰!
隨着淑妃的緩緩接近,棺蓋詭異移開,露出了一張美得令人窒息的絕世容顏。
那是一個完美的女子。
她擁有一襲火紅的頭髮,兩顆尖牙從紅潤的雙脣邊露出,在邪魅中多了幾分俏皮。
等等,
紅潤?
躺在棺材內的女人,胸廓沒有呼吸起伏,分明是一具不化的女屍,可這面色,偏生與活人一般紅潤。
殿外,菊兒與渺渺滿懷期待地看着淑妃走近冰棺。
“吶,菊,我們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主上的真身了?”
“我三百年了?你呢?”
“呸,三百年前,你不才剛從土裏長出芽兒麼!我五百年咯!”
“哼,五十步笑百步,族裏藤奶奶說,你五百年前,還是一隻小花貓,還偷奶喝!”
菊兒與渺渺又吵了起來。
遠處,
淑妃腳下一軟,倒在地上。
從淑妃口鼻處,涌出大量鮮血。
而這些鮮血,宛若活的一般,竟詭異地沿着冰棺的外壁,蜿蜒爬入管內。
棺內女屍,如一塊乾涸的海綿,自皮膚毛孔上,將那移動的鮮血吸得一乾二淨。
下一秒,
棺內女屍,陡然睜開了眼睛。
在睜開眼睛的瞬間,
她緩緩坐起,紅色的長髮垂落,鬢角如絲。
女屍似乎是太久沒活動了,在走出冰棺時,動作仍帶着幾分晦澀與僵硬。可走出幾步,走到渺渺與菊兒二人面前時,她的步伐已與常人一般無異,行走間如仙子落塵,飄逸淡雅。
“這……”
女屍忽的一擰柳眉,她那血紅的眸子中,閃過一絲訝異,不由自主地低頭,看向自己小腹。
五千年了,
她這五千年來,第一次在腹中,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搏動。
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
胎動!
……
……
啊……
啊……
啊……
夏小蠻在天空中嚎啕大哭。
此刻的她,就像是丟了心愛玩具的小孩,淚腺壞掉了,淚珠子止不住地掉。
天劍門的長老們,就這麼看着夏小蠻抱着林一的屍體,不由動容,卻無法說出哪怕是一句安慰的話。
夏小蠻親手殺死了林一。
無論其中林一做了什麼,但這個結局,已然註定。
夏小蠻,殺死了天啓刺客,殺死了林一。
林一的屍首開始崩潰、消散。
連同他的槍,隨之消失。
他那張枯瘦的臉,就像是腐朽的粉塵般,隨分逸散。
一點,一滴,連皮下的骨頭,都開始消失。
夏小蠻哭着、喊着,歇斯底里。
她用力撈着在她懷裏消散的林一,想要把林一的灰灰撈回來,可這崩潰的過程顯然是不可逆的。林一崩潰的屍體,如流沙般,從夏小蠻的指縫間溜走。
這一幕,哪怕旁人沒有切身處地、無法感同身受,卻也能從夏小蠻那無助的動作裏,感受到那深入骨髓的悲傷。
“正常人,死了會這般消失麼?”
負責主持殺陣的任青山,忽然皺着眉,看着林一消散的屍體,察覺到不對勁。
辰北也覺得不對勁。
他們見過太多太多的屍體,卻從來沒有任何人的屍體,會像林一的屍體這般,散得那麼徹底,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林一本人,不願意在這個世界上,留下更多的痕跡。
但他們沒有懷疑,即便林一擅長匿蹤潛行,但在場的,可是天劍門的精銳力量,幾乎全長老團降臨慶都,組成殺陣。即便是老辰,想要在這殺陣中抽身離開,也沒有那麼輕易。
況且,他們親眼目睹林一的死,感受着屬於林一的氣息,一點點地弱下去,這種感覺,騙不了人。
林一……死了!
隨着林一的死,天空中的“大業劫”劫雲,轟然消散。
第一縷朝陽升起,金色的晨輝,宛若實質,透過雲層,落在無助的夏小蠻身側。
緊接着,一陣陣隱晦的龍吟鳳嘯聲,在金色的晨輝中,在天穹中盪出。
金色的晨曦,在夏小蠻的身旁匯聚,一龍一鳳兩道虛影,從天落下,圍繞在悲傷的夏小蠻身旁。
“這是……龍鳳纏身異象,以鳳體承受人皇命格!天意!天意!天意啊!”
由始至終,都在觀望的平安寺一方,天心大師見這俗世鬧劇終於落幕,發出悵然感慨。
“大義啊!”
天心禪師親眼看着夏小蠻的身側,出現天生異象,終於明白了一切。
在場中,
有的人一知半解,
有的人被蒙在鼓中,
有的人對林一深惡痛絕,
但此刻,當夏小蠻身上出現異象時,有的人隱約明白了,林一辛辛苦苦,在俗世掀起滔天殺孽,到底是爲了什麼。
他承受了一切的“惡”,承受了所有的“業”,最終……只爲了成就夏小蠻!
所有人的恨,所有人的仇,所有殺戮業報,都隨着林一的死,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