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意外····”秦靚想安慰她。
可是朱護士卻是搖搖頭，流着淚說道：“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的眼裏只有宏發，宏發他爸就不會被我逼着幹了一天的活，還要去搬貨，他那麼累，喫的又不好，根本沒力氣，搬貨的時候，沒力氣纔會摔倒，纔會被貨物壓死，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逼死了宏發他爸，是我害了他啊！”
朱護士哭的很無助，眼中都是痛苦，她一個鄉下女人，沒什麼問話，從小被教育以夫爲天，丈夫死了以後，她被人指着剋夫，她不僅沒有反駁，反而是同樣這麼認爲自己。
秦靚看着對面坐着的女人，心裏固然是憐憫，只是她沒法理解，因爲自己的愧疚，朱護士就要犧牲自己去包庇真正的罪魁禍首，真的對嗎？
“因爲楊國宏的死，雖然楊家將過錯都推到你的頭上，是不是，”秦靚說道。
朱護士沉默了，但卻是默認了秦靚的話。
“楊玉琴不是你殺的，殺她的是楊國輝，”秦靚的口吻肯定。
朱護士閉了閉眼睛，眼中都是痛苦，但她依舊沒有否認，現在否認也沒有意義，她知道秦靚已經知道了一切。
“你丈夫的賠償款下來以後，楊玉琴認爲你害死了她弟弟，也想分走一部分賠償款，所以一直找你的麻煩，羞辱你打罵你，楊國輝看在眼裏，忍了這麼年，終於忍不下去，他殺了楊玉琴，你爲了保護他，所以幫他頂罪對不對？”秦靚道。
“不是的，”朱護士矢口否認，她擡起了頭，“宏發不是故意殺她的，是她先對不起宏發的。”
秦靚看着她說道：“你是指當年楊國輝寄住在焦家的時候，楊玉琴拿了撫養費，不僅沒有好好對待他，還虐,待他的事情嗎?”
朱護士哭着點頭：“當年爲了賺錢給宏發治病，我和他爸都出去打工，婆婆一直覺得對不起宏發，也想多賺點錢給宏發買藥，公公死了以後，鄉下的地沒人種，婆婆就只能自己會鄉下中，宏發沒人帶，只能放到大姑姐那裏，我們每個月都會給她錢，宏發生病了或是拿藥了，還會另外給，我以爲宏發雖然會受點氣，但也能過得去，可是我沒想到，大姑姐她拿了錢，根本沒有用心照顧宏發，打罵都是輕的，宏發好幾次差點病的快死了，大姑姐也不送他去醫院，隨便喂點藥打發，宏發的身體本來就差，那幾年變得更糟糕了，還留下了終身殘疾，這些我都不知道，我以爲宏發過的很好，直到宏發他爸死了以後，我接回宏發，才知道大姑姐都對宏發做了什麼！”
“看着宏發身上留下的殘疾，我很後悔，後悔爲什麼當年不把宏髮帶在自己身邊，苦一點累一點有什麼，如果宏發在我身邊，我照顧的好，宏發就不會生病，宏發他爸就不用那麼辛苦的賺錢了，也就不會被我逼死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秦靚的眉頭微微擰起，“除了楊玉琴，楊家其他人也欺負過楊國輝對不對？”
朱護士紅着眼睛點頭：“這些事情我很久以後才知道，我心裏也恨也氣，可是我害死了宏發他爸，我在楊家擡不起頭來，我只能加倍補償宏發。”
“是他們對不起楊國輝，爲什麼要你來補償？”秦靚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你在楊家忍氣吞聲，委曲求全，在楊國輝看來，他並不會感激，他甚至怨恨你，因爲他受的委屈根本沒有得到真正的補償。”
朱護士哽咽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宏發的心裏一直有氣，他怨那些人，是我對不起他，所以他殺了大姑姐，那是他委屈，是我對不起他的，我必須替他抗下來。”
“既然他忍了這麼多年了，爲什麼突然間爆發了？”秦靚問道，“楊玉琴死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朱護士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紅姐已經出事了，你還想有更多無辜的人死嗎？”秦靚厲聲道。
朱護士被戳中了死穴，整個人僵了一下後，無聲的流着淚，沉默了一會後，開口：“那天和大姑姐在超市門口吵完後，我帶着宏發回家，幫他擦了身體換好衣服，就出門買菜，我剛離開，大姑姐突然找上門來大吵大鬧，家裏的東西被她又打又摔，我不在，她就對着宏發破口大罵，一直在揭宏發的傷疤，宏發的心裏本來就對大姑姐有怨氣，就回頂了兩句，大姑姐更生氣了，居然要去推宏發，可是沒想到宏發突然站起來，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捅了大姑姐，宏發氣頭上，捅了大姑姐好幾刀，直到大姑姐徹底斷氣了才停手。”
“楊國輝不是腿腳不方便嗎？他怎麼能站起來？”秦靚不解的道。
朱護士苦笑着說道：“宏發不是真的腦癱，他可以走路，只是左腳又殘疾，走路一瘸一拐，他不想被人看笑話，所以纔會一直坐輪椅，不肯自己走路，這都是我害的，如果我不將他交給大姑姐，他就不會留下殘疾了。”
“害他的人，是楊玉琴，不是你，”秦靚強調。
朱護士依舊是苦笑，卻沒有贊同。
“楊國輝因爲多年的怨恨，一時爆發，所以殺了楊玉琴，”秦靚梳理了一下過程後，又問道：“楊國輝殺了楊玉琴後，你爲了讓他逃脫法律的追究，所以選擇自己頂罪。”
朱護士嗯了一聲，“我回到家裏，看到滿屋子的血，頓時就懵了，宏發拿着刀就站在旁邊，當時大姑姐流了很多血，我知道肯定救不回來了，小區有監控，而且保安肯定也看到大姑姐進來了，就算我挪走屍體，血跡留在家裏，警方也一定會查出來，我很害怕，更不想讓宏發坐牢，他已經夠苦的了，進了監獄可怎麼活？我必須替他頂罪名。”
秦靚道：“所以你讓楊國輝離開後，然後故意打電話給紅姐，讓她來送飯，又假意打電話給菜市場老闆，假裝自己要去幹活，給楊國輝造成不在場的證明，然後趁着紅姐來送飯的空檔，你重新佈置了現場，僞造證據，將殺楊玉琴的罪名都攬到了自己的頭上。”
朱護士點點頭，“我找不到更好的辦法，空口無憑，如果是人家親眼看到我拿着刀，大姑姐死在我旁邊，而且刀上只有我的質問，他們就不會懷疑宏發，我知道我坐牢了，小紅也會幫我照顧宏發，我做這一切我不後悔。”
“可是你沒想過，楊國輝殺了楊玉琴後，就像是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一樣，多年的怨恨和黑暗徹底爆發，他決定找當年所有欺辱他的報仇，除了焦家，還有另外兩家人遭殃了，”秦靚冷着眉，不知道該說朱護士的無知還是同情她的遭遇好。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朱護士流下眼淚，“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宏發就不會受這麼多委屈，就不會恨了這麼多年，也就不會殺人了，都怪我都怪我。”
秦靚知道她固執的想法，已經放棄勸服她的想法，只是嘆了一聲氣後，說道：“他現在已經失去了理智，如果再不阻止他，他還會殺更多人。”
朱護士囁嚅，眼中是糾結和痛苦，兒子和無辜的人之間，她沒辦法狠下心來做選擇。
“你被拘押以後，紅姐記着你的恩情，盡心盡力的幫你照顧楊國輝，不管你坐多少年的牢，她都願意幫你照顧楊國輝，你殺人以後，楊家人對你避之不及，只有她幫着你跑前跑後，她也有兒子，小光還那麼小，她還有一個行動不便的婆婆，你真的忍心看着她死嗎？”秦靚質問道。
朱護士的眼睛微亮，“小紅她還沒死？”
“她只是被楊國輝帶走，生死不明，”秦靚說出了實話，她是故意詐朱護士，才說江紅可能有生命危險。
朱護士心裏咯噔一聲，終於明白過來，自己被秦靚騙了，但是她並沒有發怒，她只是深深的悲哀，她說出實話的時候，就代表楊國輝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你被抓進來的第一天，紅姐就告訴我，不管有沒有人管楊國輝，她一定會管到你出獄爲止，如果你出不來了，她會替你照顧楊國輝一輩子，”秦靚看出朱護士動搖了，乘勝追擊道。
朱護士果然晃了晃身子，眼淚嘩嘩的掉：“小紅是善良的，是我連累她了。”
“所以你還要什麼都不說嗎？”秦靚問道。
朱護士的表情茫然：“我不知道我還能說什麼，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能就救回小紅？”
“你可以告訴我，還有誰欺辱過楊國輝，讓他懷恨在心，”見朱護士總算鬆口，秦靚儼然鬆了一口氣。
朱護士糾結了一下，還是說了，只是她說出的兩個人，卻讓秦靚不僅沒有欣喜，反而是更加心情沉重，因爲這兩個人已經被楊國輝報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