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中宵沒有回答李秋的問題,只是接着之前的話繼續說道,“當時,有人發現了王音的身份,在知道這件事後,我們在調查那個人的同時,趕緊下令讓王音找個藉口回來,因爲擔心她可能會遇到一些阻撓,還特意讓鄒淼去幫她的忙,畢竟,她當時纔剛入會不久,各方面經驗都不是很足。”
難怪那時候星傳會那麼急着要把王音送到地球,可是,是誰發現王音不對的?
李秋不禁問道:“能出說那個人的名字麼?如果是第一實驗室的人,我和莊許可能還見過。”
“不。”歷中宵淡淡的否決了李秋的話,“你們不可能見過。”
“爲什麼?”
“因爲他死了。”
因爲猜到了歷中宵接下來要說的話,李秋一下子不做聲了,莊許不動聲色的伸過手輕輕握住李秋。
歷中宵恍若不覺的接着說他的故事:“就在我們收到消息的當天,鄒淼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跟中央研究所請假,那個人就死了。”
莊許看了眼李秋,很自然的接過問話的任務,“這件事王音知道麼?”
“她只知道那個人突然不見了,我們爲了不讓她擔心,乾脆就順着她的猜測讓她以爲那個人是我們這邊幫忙給弄走了。”
李秋突然擡頭:“你們怎麼確定那人一定死了?而且一定是星傳殺死的?”
“因爲我們找到了那人的屍體,屍體的背上用刀劃了四個字,“換她離開”。”
聽到“換她離開”那四個字,李秋和莊許都明白這件事不用再問了。
除了星傳,沒人會劃這四個字。
“所以呢?”李秋努力將整件事情在腦子裏理清楚,“你總不會因爲他殺了個人就說他很危險吧?”
“你說得很對。”歷中宵那兩道又粗又黑的大眉毛攢得緊緊的,“原本,在調查到他和王音之前的事的時候,我還想着或許是關心則亂,或許,就讓王音在他身邊待着,待到她把一切都想起來,這樣也不錯,可是,後來我們發現這並不是他殺的第一個人。”
說不上來爲什麼,可能是星傳之前給自己帶來的威脅感和歷中宵的威脅感負負得正相互抵消了,也可能是她被嚇得有點麻木了。
總之,李秋感覺之前那根時時提醒自己小心的弦突然就鬆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從喉嚨裏慢條斯理地傳出,冰涼涼的,不帶有一絲波動,“他之前還殺過多少人?”
“年代有些久,所以數字不一定準確,只能說大概是五百多人,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在這羣被他殺死的人裏面,有一個是他從小就玩在一起的玩伴,是他到了塔克星系後還念念不忘想盡一切辦法把他接過來的玩伴。”
李秋猛地仰頭:“這不可能!”
歷中宵沒有反駁李秋的話,還是繼續用他那平穩的語調講述,“因爲那件事的報道被星宇成刪得很徹底,所以我們到處找也只找到了一張非常模糊的照片,這是經過後期儘量還原過的樣子,會存在一定的失真,不過,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方正小巧的電子終端上,一具很明顯還沒有完全長開的少年骨架靜靜躺在乾淨的白色底布上。
在少年的腹部,是用鋒利刀刃劃出的四個大字——換他離開。
過於兇狠決絕的力道,讓腹部的皮膚四處翻飛,異常猙獰。
握着個人終端的手微微一動,另一張圖像取而代之。
那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軀體,因爲有些過於瘦削,背部的脊柱骨凸得有些刺眼。
而“換她離開”這四個大字,將他的脊柱骨分割成了無數張嘶吼的血盆大口。
個人終端又是一動,這次,兩張圖被並列擺放在同一副畫面當中。
當血腥帶來的衝擊逐漸淡去,李秋的眼裏只剩下那八個大字。
無論是筆鋒還是輪廓,亦或是劃下去的力道,兩幅圖所呈現出來的都完全一樣,由不得李秋不信。
不知道爲什麼,就算是鐵證如山,可李秋就是覺得,這裏頭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她忍着內心不適,認認真真將那兩張圖仔細看了好幾遍,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但要真讓她說出具體是哪兒不對勁兒,她又說不出來。
看着李秋臉上越來越難看的表情,歷中宵伸手將個人終端收了回去,“好了,時候不早,你們該回去了。”
“回去?”李秋條件反射地問道,“你不該給我們佈置一些任務再讓我們走的麼?”
“下次吧,今天你們的心情起伏太大,不適合說。”
李秋正準備再問,突然聽到莊許的聲音,“先回去吧,再晚我怕鄒曲素那邊出問題。”
不得已,李秋只好和莊許轉身離開。
兩人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歷中宵的聲音,“別擔心,鄒淼和遊速飛那兒我都打過招呼了,不用想着該怎麼和他們解釋,今晚好好休息,其他的事,等以後再說。”
得益於劉楚擒,李秋兩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動車乘坐口。
凌晨三點的動車上只有零星幾個人,和之前擠得李秋喘不過起來的動車相比,顯得格外空曠。
李秋和莊許兩人並坐在空無一人的長椅上。
莊許靜靜看着被動車飛快的速度連成一道道亮眼白線的地下壁燈,一言不發。
他在等,等李秋調整好心情了,理清楚頭緒了,過來跟他說話,說出內心的困惑,說出心頭的難受。
終於,當動車無聲駛過三站,車上的人全部離去時,李秋歪頭靠在莊許肩膀,心中幽幽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就等知道了再說。”
“你懂那種感覺麼?就明明知道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偏偏又說不出來具體是哪裏不對……”
“我懂。”
李秋鬱悶地吐出一口氣,雙手在空中一會兒比個白鶴一會兒比個小狗,突然,她整個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我知道了!”
莊許緊張地掃了掃動車:“動車上應該有監控,用傳訊。”
李秋點點頭,激動地一步躥回座位,“我跟你說,我知道那兩幅圖有什麼不對勁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