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爾碧綠的眼眸忽然亮了一下。
接着又迅速遮掩，少年眉眼低垂，只留下那長長的捲曲的睫毛在燈光下顫動，更顯得肌膚欺霜。
可愛極了。
他既沒有接受，也沒有直接拒絕。
“你不是跟那個人在一起嗎？”
一開口，語氣裏的酸氣不自覺便溢了出來。
西澤爾覺得這樣的自己似乎有點討厭。
明明是女巫小姐將他從那裏救了出來，他應該感激她，更好的服侍她纔對，現在卻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想抑制這種衝動。
就這樣任性一次吧。
西澤爾告訴自己。
反正……反正現在的他還是小朋友——哦，是女巫小姐自己說的。
很好。
想並肩的時候就將自己當作大人，到要耍賴的時候又迅速的縮回自己的烏龜殼裏，將自己稱作小孩子。
楚嫵眨眨眼，將小王子那些彆彆扭扭的情緒全部看在眼裏，脣邊彎起的弧度更深了些許。
“是啊，她邀請了我……”她故意順着西澤爾的話往下說，當小王子將一顆心提到高處的時候，又驀然降落。
“不過我拒絕她了。”
西澤爾驚詫的擡頭：“爲什麼？”
小王子的眼睛熠熠璀璨，許是年紀小的緣故，那裏面流淌着一絲他根本抑制不住的期待。
或許有些卑鄙，但落在天真無憂的小王子身上，楚嫵只覺得更加可愛。
他笨拙的掩飾着，“她很好看，性格開朗又大方……我說是，你們剛剛明明就聊得很好的樣子，跳舞……爲什麼要拒絕？”
“是啊……”
楚嫵點點頭，順着他的話做出一個贊同的姿勢，西澤爾不由咬了咬脣。
自己是蠢貨嗎？
明明女巫都已經離開那個人回到自己身邊來了，爲什麼要堅持着不放？爲什麼要一直提起那件事呢？
他應該多想想更高興的事，讓她高興起來，不再去到那個人身邊去。
“我……”
小王子正要同意邀約，楚嫵的身姿稍稍向前傾斜，那張精緻明豔的臉完全暴露在西澤爾的眼前，皮膚白皙細嫩像是撥了殼的雞蛋，還能看見她眼睛映入的自己的倒影和毫不隱藏的盈盈笑意。
“但我覺得，還是我的小王子最漂亮了。”
西澤爾的耳根有些紅了。
宛若干渴的心田忽然被人撒上了一整罐的蜜糖，那又濃又甜的蜜順着裂隙的土地一點點滲透進來，一直進入到他心臟的最深處，發芽落戶。
從今以後，他每一次的回味都是甘甜無比。
楚嫵又問，“你剛纔是在不高興嗎？爲什麼？”
她的眼眸漆黑，但卻溫暖又包容，彷彿能容許他一切的恣意和放縱，有一瞬間，西澤爾幾乎要忍不住將話脫口而出。
但還是憋住了。
太、太唐突了。
兩人目光交匯着，緩慢的，可接下來的每一秒，西澤爾都變得緊張了起來，生怕對方將自己那點想法看穿。
“不、不要再說了！”少年突然開口，嗓音比之先前稍微尖了些許，是在掩飾自我的慌張。
“跳舞、我們現在就去跳舞！！”
說着，就去拉楚嫵的手。
小王子過於慌張了，都沒想起男女授受不親這事，等反應回來時，女子柔軟又溫暖的手便已經在自己掌心裏，乖巧得任他握住。
感受着那一點點傳過來的溫度，楚嫵從後面就看到，少年的耳尖紅得更厲害了。
楚嫵不由輕笑，跟意識裏的雪糰子感嘆：
“到底還是小孩子呢，一點都不會隱藏心事，但也……更可愛了。”
雪糰子圍觀宿主的愛情都是習了慣了的，做鹹魚狀。
【自然是比不上你這種經驗豐富的老司機了，以及——他還是個孩子千萬不要放過他啊啊啊！】
-
小王子是本着躲避的心態拉楚嫵過來的，可兩個人真正到舞池裏，他又愣住了。
現在應該怎麼辦？
跳舞的時候兩個人要湊得很近，還有手和腳……他現在手腳要往哪裏放才比較合適？
第一次跟女伴一起跳舞的小王子，覺得自己是男人，應該承擔某些責任，但實在想不出個辦法來，又偷偷看了楚嫵一眼。
而後，就被楚嫵的目光逮到了。
她似乎就一直這麼靜靜的看着自己，目睹了他全部笨拙的緊張和窘迫，偏偏還不戳穿。
那麼壞心眼，又那麼……得他喜歡。
他一定是生病了。
生了一種，只要見到女巫小姐就會胡思亂想的病。
新一首音樂已經開始放了，楚·焉壞焉壞的·嫵終於開口了，“你……會跳舞嗎？”
小王子的臉蛋有點紅，羞的，但還是乖巧的點點頭。
“會的，我有學過的。”似乎怕楚嫵嫌棄他跳得不好，“舞蹈課的老師誇我跳得很好，你——”
猶豫頗久，終是說道。
“你不要去找別的人！”
不許你找別的人跟你跳舞，不許任何人取代這個屬於我的位置！
楚嫵輕輕的笑了，“好，那你是知道步驟的吧？”
小王子再點頭，可就是巋然不動，唯獨藏着的指尖無意識的輕輕動着，好像隨時都想伸出去，又害怕對方的討厭。
無奈，楚嫵只得自己伸出手。
她拉住小王子的手，帶起來，一直觸到那片柔軟，楚嫵說，“那老師有沒有教過你，跳舞的時候要這樣把手放在女伴的腰上？”
“教、教過的。”
“那就放着，不要理我那麼遠，你是想跟我遠距離各自跳獨舞嗎？還是說我是什麼魔物，會吃了你？”
西澤爾搖搖頭，又擡頭去看女巫。
她生着一張極爲美麗的臉，尤其是此刻，穿着華麗的衣衫，在燈火璀璨的舞會上，宛若一顆灼灼的寶石。
他知道許多在場的許多男士都在看着她，渴望於她跳上一支舞。
如果她當真是魔物……
西澤爾相信，那些人也會甘心被蠱惑，獻上自己的全部，供她蠶食鯨吞，只求能在那人心裏留下一個屬於自己的位置——哪怕是腹中。
而這些人裏，同樣也包括着自己。
想要……
想要就這樣被她慢慢喫掉，享用……
西澤爾的臉刷一下炸紅了，因爲這個不能爲人所知的心思，他原先虛虛環在楚嫵腰間的手不由緊張的一握。
柔軟，纖細，中間陷下去一塊，剛好夠他的手放上去，也許那就是他們說的漂亮腰窩？
感受着這份觸感，西澤爾的臉蛋又紅了幾分，就好像被燒熟了，溫度完全降不下來。
楚嫵明知故問，“西澤爾，你不舒服嗎？不舒服的話，我們就不跳舞了，先回去吧……”
“不、不是……”
少年的聲音輕輕的。
楚嫵：“？”
他手下稍稍用力，亂成一團的心緒終是漸漸平復了下來，片刻後，他再擡頭看向楚嫵。
臉蛋白裏透紅，像顆小蘋果，誘着人要上前咬一口，可一雙眼卻不是楚嫵想象中那樣水水潤澤、可憐兮兮的。
小王子看着她，碧綠的眸子璀璨熠熠，更有罕見的幾分堅定，至少在這一刻，他漸漸褪去了少年稚嫩的外殼，逐漸成爲男人那般成熟又擔當的模樣。
“請和我跳舞，我沒有不舒服，還有我很高興……”一邊說，少年的臉上淺淺地揚起笑容，好看得如冬日清晨的初陽。
“很高興你能邀請我一起跳舞。”
楚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