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嫵！”
溫清言怒喝，尖銳的聲音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他目光怨毒的看向楚嫵，那裏再沒有兒時的丁點情誼。
“我跟你，溫家跟楚家一向無冤無仇，甚至還有過往結交的情誼，你爲何突然要以這種方式將溫家徹底扼殺？！”
“無冤無仇……”
楚嫵輕聲重複着這幾個字，語調玩味，她輕描淡寫的朝男人一瞥，並不算銳利，一下卻收割了後者的全部神念。
“你溫家不是都投靠皇帝了，將來要靠出賣我楚家上位嗎？那我自然是容不下你的。”
“你血口噴人！”
楚嫵都不想跟這人計較了，有心算計最終卻沒有膽子承認，真是活脫脫的一個——
“孬種。”
她輕嗤一聲，又道，“你覺得我爲了毀掉你賠上自己很不划算嗎？但當年的你不正想以這種方式毀掉我嗎？”
“你——”
溫清言的瞳孔劇烈收縮，這次卻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因爲確有其事。
當年兩人相約私奔，原身等了對方半宿，溫清言都沒有出現。
後來她奉旨入宮，中途卻再次收到了那人傳來的字條。
他說自己買通了人假裝山賊做出將她奸【隔】污的模樣，到時候叫她不用抵抗，因爲身體不潔的女子便不可能再入宮了，而他也會照舊將她帶回家裏，兩人不再分離。
呵。
真是可笑。
這世道對女子本就苛責，女子名聲受損，又要惹來多少非議？更何況聖旨是皇帝賜下的，以這種方式逃避，楚家又要迎來多少暗算或猜忌？
這個懦弱的男人。
他自己不敢反抗祖父的命令，便從頭到尾縮在屋裏不肯出來，讓原身一個人來維繫這段感情，還用到了這般不堪的辦法。
要知道，在聖旨賜下當天，他已隨了母親的意思，點頭應允了同小表妹的親事，再將“名聲狼藉”的原身帶回來，不過是給一個妾的位置！
而他，能左擁右抱的同時還能博一個“有情有義”的好名聲，真是好算計啊！
還好原身智商在線，並不戀愛腦。
她不僅當即焚紙拒絕，還命將軍府的護衛將這批劫持的山賊殺了個一乾二淨，不讓走漏出去丁點的風聲。
因爲她清楚，從接到聖旨的那刻起，她便不再是家裏那個千恩萬寵，犯下任何錯事都有父兄替她兜底的幺女了。
從今往後，她的一言一行都跟整個楚家息息相關。
現在想來，原身當時爲家族大愛的拒絕，恐怕也在溫清言心底紮下了一根針。
楚嫵翻出原身的記憶，發現這個人看着君子端方，才思敏捷，實際上卻是一個倨傲小氣之輩。
彼時青梅投奔權勢的毫不猶豫，或許已在對方心底埋下了愛慕虛榮的種子，並且一再懷恨在心，所以在做接下來一系列陷害時才能做到毫不手軟！
多麼可怕的一個人啊。
這會兒楚嫵鄙夷地看向那人，果真就見溫清言被猜中心思後，臉上變幻難堪的表情。
楚嫵嘖嘖兩聲，也懶得同他再言語，直接冷聲譏諷道。
“溫清言，你就像陰溝裏的臭蟲，永遠活在黑暗裏，你的清風朗月全都是裝的，你不配。”
“你只配以這種萬人唾棄的方式醜陋的死去，而你死後，也再不會有人記得。”
楚嫵說完便走，毫不留戀。
身後牢籠聲乍響，溫清言像是終於瘋了，那難聽刺耳如破鑼般的聲音響起。
“楚嫵！！你害我，害我溫家如此，你以爲你逃得掉嗎？你以爲你的楚家逃得掉嗎？”
“哈哈哈哈——”
“皇帝早就容不下你們了，你們楚家滿門遲早要步我溫家的後塵，不！你們會比我更慘，死得也更難看！”
“楚嫵，好歹青梅竹馬一場，我倆還曾有過婚約，我——在地下等着你！！”
最後一聲時，好像喉嚨都被撕破了，淒厲得似深夜裏專門來索命的厲鬼。
楚嫵聞言，停步回頭。
地牢光線沉暗，她的半張精緻臉龐都被籠在黑暗裏，唯獨露出的一隻眼眸湛湛，這一切帶來的卻不是絕倫的美。一眼望來，好像被刀鋒割裂的利。
所到之處，體無完膚。
她就這樣看着溫清言，一直看到發瘋癲狂的男人都渾身發寒，在地牢裏悽慘的笑聲漸漸停下。
最後，楚嫵稍稍勾脣，眸地卻毫無笑意。
“這點，便不勞你費心了。”語氣堅韌篤定，“誰要我楚家人的性命，我便先……殺了誰。”
“就跟你一樣。”
楚嫵就站在那，用一塊帕子擦拭完自己乾淨無暇的指尖，隨後將帕子隨意扔在地上，腳踩上去輕輕碾了碾。
像在處死一隻卑微的螻蟻，又好像是在處置……他。
溫清言渾身汗毛豎立，又聽她輕笑着說。
“說不定，你們還可以去地下繼續扮演彼此的好皇帝和好臣子。”
是，陳述句。
溫清言懵了，過了好久纔開始大喊：“楚嫵你不得好死！！！”
聲音之尖銳，連站在外邊的景檀都依稀聽到了，不過這還是靠着他不俗的內力，尋常人是聽不到的。
他皺皺眉。
沒想到這對曾許婚約的青梅竹馬會落得這個下場，不過……這對他而言，徹底少一個競爭對象，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去把他的舌頭割了。”少年吩咐。
屬下進去，片刻後又出來，尷尬道：“娘娘……娘娘嫌他說話不好聽，已經讓人這樣做了。”
雖然是挺爽的，但聽一個女子這般歹毒，男子會不會不喜啊？
屬下悄悄看景檀的神色，卻看他脣角微微翹起，湛藍眼眸也溢出一絲柔色。
“照她說的做。”
屬下：“……”
抱歉，忘了這位的濾鏡纔是最厚的！
等待間，楚嫵也從地牢裏走了出來，今日探監本就是隱祕之舉，爲不引人矚目，她穿一襲暗青色衣衫，頭頂兜帽。
出來時，腳步不疾不徐踩在這青磚地上，下顎微擡，舒出一口氣的時，像一隻隨時要展翅脫離這深深牢籠的不拘青鸞。
下一秒，少年的視線同她對上。
四目交匯。
青鸞方纔展開的羽翼……收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