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上掛着一個鹿頭模樣的時鐘,馴鹿角長長的蔓延在碎花牆紙上。
看着應是溫馴寧靜的模樣,可是此刻卻無端尖銳起來,猶如宋青葵的紅脣,彷彿一咬一合之間都能傷人。
雖然她是坐着的,鹿澤生是站着的。
“多久開始打黑拳的?”宋青葵問了一句。
“不記得了。”
鹿澤生無意識的彎了彎膝蓋,他的膝蓋剛剛大力觸到了地上,現在有些發疼。
他回答完後,就低着頭兀自沉默着。
在宋青葵的記憶裏,他一直都是不多話的,乃至沉默的,像一個隨時都會被人遺忘在田地旁的稻草人,到最後人們連樣貌都記不住,只記得沉寂的身軀線條。
默默的,就這麼被風吹雨淋,最後散在了土裏。
如果沒有偶爾發來的短信,宋青葵其實也不大會記得他的。
或許,鹿澤生也是知道的,所以纔會每年的今天給她發一條短信,讓她記得他,確切的來說,讓她記得他的哥哥。
“這場比賽對你很重要嗎?”宋青葵揣在大衣口袋裏的手摩挲着手機的邊緣,她在想那條短信,繼而想到了鹿澤生的哥哥。
雖說酒要喝陳,茶要喝新,過去的事情得讓它儘快過去,可是留下的人總歸是過不去的。
鹿澤生,就是那個被留下的人。
而宋青葵,也無法視而不見這個被留下的人。
尤其,他腫着眼角,脣角開裂隱隱沁血的情況下,進房間的第一個動作卻是在她面前放了一盒牛奶。
心啊,忽然就被刺痛了。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我需要錢,需要這一百萬。”鹿澤生開口回答了。
很直白的回答。
錢是王八蛋,可它就是很好看。
宋青葵眼眸微閃,正想開口說——我借給你。
可是鹿澤生卻彷彿知道她要這麼說一般,立馬接着喊了一聲,“姐姐!”
他擡起了眼,直視着她,帶着一種沉默的堅韌與拒絕。
宋青葵脣動了動,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鹿澤生咧着嘴無聲的笑了一下,“您和那位顧先生還好嗎?”
宋青葵眨了一下眼,“還好。”
鹿澤生點點頭,繼而輕聲的,近乎喃喃自語道:“挺好的,挺好的,那就好”
門外有人敲了下門,金國小聲的喊道:“鹿哥,休息時間快到了。”
鹿澤生立刻對着宋青葵歉意的笑了笑,“姐姐,我先過去了,等會兒下來聊。”
他轉身走了兩步,腳步很慢,小腿隱隱顫抖,腿部的肌肉呈現出一種痙攣,看着像是隨時都會倒下去一般。
宋青葵‘唰’的一下起身,幾步走到他身邊,一腳踢向他的小腿,很輕的力道,但是——這卻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鹿澤生身形一歪,猛然向一側倒去。
宋青葵立馬扶住了他,將他拽到了沙發上,“鹿澤生,你不能再上臺了。”
鹿澤生滿頭的汗,一隻手掌撫在右腿膝蓋上,緩緩道:“我一定要上臺,不然違約金我賠不起,以後再打拳就沒人肯讓我上了。”
“什麼違約金?你私底下還和其他人簽了協議?”宋青葵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鹿澤生輕聲應了一下,“嗯。”
彷彿自知理虧,他和盤托出,“金主讓我一定要贏,不能半路投降和棄權,否則我就會面臨鉅額賠償金。”
“這是不合理的!”宋青葵聲音略微拔高。
鹿澤生苦笑了一下,認真的看着宋青葵,“姐姐,在你們的世界裏,哪裏有什麼合理不合理呢?你們永遠高高在上,喫一頓飯就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難道這樣就合理嗎?”
他只是平靜的訴說,並沒有抱怨,只是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