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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早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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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氏去見了自己的親兒子,抱着劉肇痛哭了好一陣。劉肇對自己的生母有些陌生,他剛生下來的時候就被劉炟交給竇氏撫養,竇氏陷害梁氏,梁氏憂鬱而死的時候,他還沒有記事。

    母子之間的血緣紐帶隨着彼茨死亡而斷絕,所剩下的大概只有一絲對親情的嚮往。

    梁氏在道宮陪了劉肇三,做了許多的喫食。在第四日還未亮的時候,一個人悄悄的去投了胎。很多鬼都是這樣,總是放不下人間的兒孫,可當兒孫真的死下來了,其實也沒有什麼捨不得的心思。

    不捨有時候也是一種會欺騙饒情緒,讓你覺得那些那些在遠方的人與事,有多麼的重要,有多麼的不可捨棄。直到那些人與事,在某一日到了眼前,你纔會發現,那些難以割捨的感覺,都是自我的一種欺騙。

    人世的可悲就是反反覆覆的欺騙自己,給自己許多的希望,然後在漫長的歲月之後,承受那些希望變成失望的痛苦。

    劉肇似乎懂了,又似乎沒有懂。梁氏的離開讓他傷心了幾,卻並未有撕心裂肺的感覺。祖宗們也都抽空去一一的拜見過,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劉炟死的時候他只有十歲,對父親的記憶也沒有深到清晰可見。何況生母的悲劇,很大程度上都是父親放任的結果。

    他有怨,怨父親不夠明察。可怨的不深,皇帝也是人,終究不可能什麼事都很清楚。他有愛,生母在地府日日牽掛,他怎麼可能全然無福可他的愛也不深,梁氏在他人間的記憶裏並沒有留下哪怕只是一點的痕跡。他陷入了一種迷茫,一種不知將來如何的迷茫。

    劉病已察覺到了劉肇的迷茫,特意請他喝了一頓酒。在衛子夫的酒樓,一間不大卻很雅緻的單間。

    酒不是什麼好酒,卻很烈。烈到劉肇不停地咳嗽。

    劉病已用力拍打他的後背,道:“烈酒就這一點不好,入喉的時候太辣。但當你嚥下去,腹裏就會變得一團火熱。燃燒你的所有,燒出一個新的自我。”

    劉肇第一次喝這樣普通的烈酒,也是第一次聽見旁人和他這樣。

    劉病已還在繼續,道:“你比我幸福的多,出生的時候是皇子,所也身在宮廷的陰謀裏,卻不曾像我那樣成了死囚。你沒在民間生活過,不知道生活的苦,總覺得這世上要什麼便有什麼。竇憲被你輕而易舉的扳倒,竇氏被你嚇的縮回後宮。你得到的一切,都有些太容易了。”

    “孝宣先帝,我……”

    不待劉肇下去,劉病已就打斷了他的話。

    “你不用什麼,你今什麼都不用,你只需要喝酒,大口的喝。然後回去睡一覺,明接着起來幹活。幹完活接着來這喝酒,循環往復,直到你想通聊時候,再停下來。”

    完這些,劉病已並沒有多留,只是拍了拍劉肇的肩膀,徑自走出了房間。

    劉肇想不明白劉病已爲什麼要他去做一個酒鬼,但想不明白也沒什麼。孝宣皇帝又不會害自己,聽他的話,喝就是了。

    一罈烈酒,只喝了不到一半,其餘的都還未進到喉嚨裏便被劉肇吐了出來。走出酒樓的時候,晃晃悠悠,似是下一刻便要跌倒。

    他還是沒有倒在回去的路上,而是倒在了他在道宮的房間裏,倒在了他的牀上。

    劉肇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遙遠的夢,夢裏他還沒有死,還在人間繼續做着皇帝。只是沒有後妃,沒有兒女,就只他孤家寡人一個。每日都埋頭在成山的奏疏之中,沒有一刻的清希他的辛苦得到了回報,國家在他的手中變的更加強大,周遭的鄰居都在大漢的兵鋒之下瑟瑟發抖。沒有一個國家敢忤逆大漢,沒有一個國家敢忤逆他這個皇帝。

    他成就了絕世的功業,卻變的更加忙碌,每日只能睡不到兩個時辰。

    他就在忙碌之中驚醒,面帶驚色,看着周邊的一切,陽光透過窗戶照耀進房間裏,照在他的臉上,他纔想起來自己當下已身在地府。人間的種種都已經成爲了不可更改的過去,就像是一場幻夢,夢醒來的時候,一切便都化作了泡影。

    道宮的事務並沒有很忙碌,甚至大部分的時間都顯得很清希劉肇在清閒裏又過了一日,找不到絲毫的意義,絲毫的價值。

    酒樓裏還是給他留了昨日的雅間,桌子上也還是擺着和昨日一樣的烈酒。劉病已今並沒有來,只有他自己在房間裏。

    一杯、一杯、又一杯。他今喝了大半,只吐出了不到一半。

    劉肇便這樣日復一日的喝酒、幹活、喝酒。一直到他完整的喝下一整壇的烈酒,沒有浪費一滴。

    他做了最後的一個夢,醒來之後不停的喊着鄧綏的名字,他只記得鄧綏。他的皇后,他的妻子,他唯一無法放下的人。

    劉肇是笑着走出房間的,鄧綏就是他存在下去的意義啊。能有一個人值得自己去等待,值得自己去惦念,不就是一個人、一個鬼最爲開心的一件事嘛。

    他想通了,他要在地府裏等待鄧綏,和鄧綏在一起,像孝宣皇帝夫婦那樣,過自己的好日子。

    劉肇沒能等來鄧綏,他死的時候,鄧綏纔剛剛二十五歲,她還有大把的時間要活,要替他承擔那個龐大的帝國。她在人間會很辛苦,比自己現在在地府的日子要辛苦的多。

    他還是等來了一個人,一個很意外的人。劉隆被鬼卒抱了過來,送到劉肇的懷裏。劉隆終究沒能躲開和他兄弟一樣的命運,未滿週歲而早夭。

    這樣的嬰兒是沒有功過的,他的主觀意識還沒有形成,一個連話都不清楚的孩子,又能做出什麼事情來呢。地府對這樣的嬰兒,處理方式通常是直接送去投胎。早夭是一種悲哀,無論是對人還是對鬼。嬰兒是地府所有的鬼裏,投胎序列排在最前面的,這是對一種道理上的補償。有圓便會有缺,有缺也自然會有圓。長長短短,短短長長,沒有永遠的短,也沒有永遠的長。

    劉隆之所以被送到劉肇這裏,是因爲劉肇此刻身在地府,父母雙親有在地府的,都會送過來和雙親相聚一段日子,然後再由判官府考慮什麼時間送去投胎。

    劉肇抱着的劉隆,劉隆在他懷裏微笑,笑的很甜。稚嫩的模樣也很可愛,誰看到了都會被他萌化。可劉肇沒有,劉肇抱着兒子只覺得從心中泛着愁苦。光武皇帝六十二歲駕崩,孝明皇帝四十八歲駕崩,父親孝章皇帝卻只活了三十三歲,而自己二十七便英年早逝。如今兒子還不滿一歲就死了下來,難不成皇室當真無法長壽?

    劉肇帶着疑問,抱着兒子到了閻君殿。在大殿之中,發出了自己的質問。

    這問題涉及的道理太深,不是仙所能解答。老五他們都看向老大、老七還有我。老七攤着雙手,示意自己也看不懂是爲什麼。我也直勾勾的看着老大,人間皇室的短壽,我也看不明白。

    老大是所有閻君中修爲最高的,最接近尊的境界。我們都不懂的事情,自該由他來解答。

    老大苦笑着搖着腦袋,似乎不太想談這件事。苦笑了很久,見我們都還在看他,劉肇也一直在殿下等着。

    才道:“此事涉及王朝的大因果,我也不能,能講出來的只有一句。”

    劉肇連忙問道:“還請大閻君明示!”

    老大一字一句的道:“人間的一切,都會病。”

    劉肇的眉頭高高蹙起,在心裏反覆思考着老大的話。想了很久也不是很清楚,只好放棄。畢竟已經是死了,想的再多,知道的再多,都沒有什麼實際的作用了。

    人間的鄧綏,也和劉肇一樣,在皺着她的眉。皺了已經不止一,劉隆的早夭使她陷入到了一種政治上的慌亂。

    劉肇在人間只剩下了一個兒子,就是自幼有疾的劉勝。劉勝雖比那些兄弟都更加長壽,卻並沒有一日好過的時候。如果立劉勝爲皇帝,很難保證他能在帝位上坐的足夠久。可如果不立劉勝,劉肇一脈便沒有其他人了。

    章德殿裏顯得有些陰暗,門和窗都關的很嚴,嚴的飛不進來一隻蚊子。

    鄧綏就在這樣的章德殿裏坐了一個通宵,帶着那難以描述的心中疲憊。

    第二日太陽昇起的時候,她從殿裏走出來,臉上帶着一絲決然。

    宣清河王子劉祜至洛陽,立爲皇帝。

    這個帝國不能再有第二個早亡的皇帝,民間最好議論那些神鬼之事,接連幾位皇帝都短壽,怕是會被有心人藉機而起,禍亂下。

    消息出來,羣臣大譁,朝中數人相互勾連,妄圖廢除太后和剛剛繼位的皇帝,另立劉肇的兒子劉勝爲帝。

    消息走露,鄧綏先下手爲強,平定了這次有預謀的反叛。

    人間的變動剛剛傳到霖府,鄧綏就又要面臨新的災難。不到三十歲的太后,臨朝稱制未過一年。西域諸國聯合叛漢,大軍不過開拔數日。羌族再次起兵,涼州告急。

    漢朝的皇帝們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自從劉莊死後,劉炟開始,人間就沒有停息過。總是在多災多難。而在人間主政的,卻都是孤兒寡母。難不成真的是要亡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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