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用所有的陪葬品換來了衛子夫家隔壁的宅院,第二件是在竇太主的家門前長跪了三日夜,第三件是去奈何橋送別了李夫人和鉤弋夫人。
終於,在劉弗陵死下來的那一,劉據把他迎進了自己的家門。
衛子夫並沒有對他話,劉徹卻覺得此刻的自己幸福極了。
只有失去過纔會知道擁有的可貴,只有經歷過才能懂得放下的滋味。劉徹悟了,大徹大悟。
劉弗陵被帶到了閻君殿,他現在的樣貌很,看上去只有八九歲的年紀。那是他登基的時候,也是他母親被賜死的時候。
“劉弗陵拜見諸位閻君。”
老七溫和的問道:“判官府判你爲上等考功,你怎麼不去草屋擇選修行法門,反而來了閻君殿?可是有所求?”
劉弗陵深深一拜,道:“我想見見我母親。”
老七面色有些爲難,道:“鉤弋夫人趙氏已經投胎很久了,我雖是閻君,也無法完成你的心願。”
劉弗陵有些失望,他很想自己的娘。再次拜了拜,道:“請問我父親何在?”
老七有點尷尬,不知道該怎麼和他劉徹早就不再關心人間的子孫,只是日日陪着衛子夫。
老六看了看老七,對劉弗陵道:“你父親的情況也有些複雜,你不妨先去見見你的歷代先祖,再由他們給你介紹一下你父親死後的事。”
劉弗陵乖巧的點零頭。
老七親自送他去見劉邦,漢朝的皇帝家庭關係處理的都不太好,遠比不上秦國的歷代君王,秦國的關係雖然也很混亂,但歷代秦王都能處理的很好。秦惠文王可是一手拉着魏王后,一手拉着宣太后去投的胎。
劉邦見到劉弗陵的時候有些茫然,這麼的皇帝?人間是出了什麼事?有人篡位了麼?
再三和老七確認了人間還是老劉家的下之後,劉邦覺得應該對人間的事多一些關注,而不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草場的爭強好勝上。畢竟漢與周、秦、楚都不同,漢朝最關鍵的地方還是在人間。
劉邦把劉弗陵交給了劉啓,沒敢交給劉恆,怕劉弗陵染上和劉恆一樣的毛病,也搞一個鄧通出來。即便劉弗陵已經二十一歲了,但劉邦還是以一種看待孩子的目光來看待他。
仔細問了人間的事,才得知霍光居然大權獨攬,劉徹留下的其他三個輔政大臣死的死,反的反。當然,反聊也已經被霍光給搞死了。劉邦有些心驚肉跳,尤其是在聽到霍光命令所有的宮女都穿褲子的時候,乾脆氣的跳了起來!
臣子什麼時候也敢過問皇帝的私生活了!劉徹是怎麼選的人!劉邦再一次對劉徹燃起了怒火,後果是劉恆又捱了一頓揍。
提心吊膽的在望鄉臺上看了兩人間,才稍稍放了些心,起碼霍光並沒有造反,反而是挑選了昌邑王劉賀來繼位。劉賀就和當年的劉恆一樣,從封地巴巴的跑到了長安,成了這個帝國的皇帝。
劉邦終於安下心來,不再爲了人間的事情頭痛。劉徹和衛子夫和解了,或許可以把霍去病再拉回來。這件事得好好的謀劃,呂雉不會輕易的放棄霍去病這樣的名將。
劉邦並沒有來得及去見霍去病,就得到了另一個讓人喫驚的消息。
劉賀被廢了!霍光乾的!
消息是劉恆帶回來的,很可信,因爲是官方燒來的祭文。劉恆去閻君村述職,順道取了這些年積壓的祭文。足足有一沓子,最新的就是廢帝的祭文。上面寫着劉賀繼位二十七,過錯一千一百二十七起。
劉邦氣的有些喘不過氣,皇帝哪有不犯錯的!身爲臣子,不思規勸,反而直接廢了皇帝。有這樣的臣子麼?不是要篡位還能是要幹嘛!
伊摯也隨着人間的這件大事淪爲了話題中心。畢竟臣子廢立帝王的事,除了現在的霍光就只有伊摯幹過。
劉邦爲此找上了他,花了大價錢在最好的酒樓裏備着一桌最好的菜。
伊摯獨自去赴宴,我們窩在閻君殿裏圍觀。
劉邦一改往日的浮挑,舉止有度,很是恭謹。
伊摯有些不習慣,他還是適應那個把手搭在他肩上,喊他老伊的那個老流氓。
等酒菜上齊,劉邦才試探性的問道:“老伊啊,當年你在人間的時候,太甲很放縱麼?”
伊摯明白他的意思,就道:“太甲還行,就是貪玩了些。你是當過皇帝的,知道君王若是太過貪玩,百姓就會受苦的。太甲就是這樣,因爲貪玩,很多國事都得不到處理,又虧空了財政。我不得已,只好把廢掉他的王位,把他關在桐宮。”
劉邦想了想,直接問道:“比之劉賀如何?”
伊摯仔細回憶了一下,才道:“論嚴重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但論數目,還是差零。”
劉邦拍了拍大腿,道:“霍光比你老伊如何?”
伊摯搖頭道:“這你不該問我,該問劉徹。”
劉邦又熱情的勸起酒來。
我們只覺得劉邦這副憂心忡忡,又心翼翼的樣子很有趣。明明內心擔心的不得了,卻還是裝作不在乎。
戲未看完,我心頭一動。匆忙從閻君殿跑出去,妲己見我舉動異常,也跟了出來。
“君上去哪裏?”
妲己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我又急忙轉頭過去,笑道:“還記得咱們在鴻固原埋下的石板麼?”
妲己點頭道:“記得啊!君上不是會有一位帝王站在鴻固原上長望帝都的嘛!”
我拉起她的手,道:“石板被挖出來了,咱們到望鄉臺去,那裏看的清楚。”
妲己臉色有些羞紅,我已很久沒有拉過她的手了。自從玄女成爲閻君,她就一直保持着距離。
劉病已在鴻固原上摔了一跤,他絆在了石板的一角上。漫長的歲月變遷了曾經的土地,這裏已看不見我當年開墾的良田。如今又是荒蕪的草地。
劉病已把石板上的塵土拍打幹淨,纔看清上面的字。
“王侯將相,不過打夢一場。夢醒時,我來見你。”
稍稍茫然之後,劉病已自嘲的笑了笑。王侯將相,怎麼可能?自己只是一個戴罪的宗室。曾祖父殺了祖父全家,這樣的事古往今來只怕見不到第二件。以自己的身份而言,王侯只是笑談,將相則更不可能,無論哪個大王成了皇帝,都不會用他這個太子之後。
想來是某個無聊之饒惡作劇吧。他這樣想着,抱着石板,靜靜的坐在原上,遠望長安,落日之下的帝都顯得格外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