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回來的時候,地府已經又過了四年,離他離開,已經有五年了。
對於地府的我們來說,他已經走了五年,對於太白自己來說,他僅僅離開了一個漫長些的五天。
太白走的時候精神奕奕,回來的時候卻無精打采。
“你們是不知道,天界的一天那個長啊,我回去的時候天界是中午,我喫過午飯就在等着天黑,結果等啊等,就是等不到。好不容易等到了,又要耐心等着天亮,睡了一覺又一覺,就是睡不着!”
老五對此嗤之以鼻:“你本來就是天界下來的,回去了還會不適應?”
太白哭了,哭得很傷心:“我在天界一共呆了一年多,在地府呆了三千五百年,你說我適應哪個?”
於是沒人再笑他了,天界那漫長的一天,的確不是一般的神仙能忍受的。
老大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他今天穿的是一雙草鞋,有些破了,踢人不是太方便。
“你今天回來是做什麼?天界很閒麼?”
太白嘿嘿的笑:“天界忙的很,很多事情需要做,我回來是給你送個驚喜?”
“哦?”衆人同聲問:“什麼驚喜?”
太白神神祕祕的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燈盞,說道:“這燈盞是我請天帝賜下的,能感日夜交替,四季變幻,將此燈燃於你們案前,便可將地府的天氣化作人間。”
然後…他被一腳踹飛了,這次動手的是老二和老四,老五在他飛出去的一瞬間接住了燈盞。
燈盞果然是燈盞,底座下面刻着簡單的“燈盞”兩個字,看起來平平無奇,和人家家用的破舊器物差不多,果然是天帝的東西。
太白又飛了回來,他和老二都是金仙,老二那一腳,沒法把他送回天界去。
“怎麼樣?不騙你們,真是天帝賜下的好東西,快點起來,我等不急想看看地府的天氣變化起來是什麼樣,是不是還是灰濛濛的。”
沒人搭理他,老三的嘴賤是出了名的,專挑解決不了的事情出來礙眼。
老大在案前點燃了燈盞,一羣閻君飛快的跑到屋子前,擠不下就都往兩側房檐地下站着。
地府的天空愈發的暗了,原本灰色的天空迅速的黑了起來,又颳起一陣陣的狂風。
急促的雨點打了下來,地府下了第一場雨。
路上的鬼都飛快的往家裏跑,跑到一半才發現雨水澆不溼鬼,又都停下來看天上打雷。
太白第一個衝進雨裏,雨水打溼了他的長袍。他還是笑的那樣賤,笑的那樣肆意。
“啪!”…….“啊!”…
太白又飛了,看方向,應該是飛回天界了。雨中,一隻破舊的草鞋安安靜靜的落在地上。
老大慢慢走過去,穿上鞋子,坐在雨裏。
老二和老八也學老大一樣,坐在雨裏發呆。雨水打溼了他們的臉龐,他們的衣衫,他們還是一言不發。
天空的雷聲愈發的急促,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試着去伸手捧住落下的雨點,卻什麼也接不到。
老七問我:“你不是尸解成仙,也和他們幾個一樣是白日飛昇,爲什麼不去感受一下雨水呢?”
我搖搖頭,說:“我喜歡坐在門前,看別人在雨中玩鬧。”
老七就陪着我坐在階前,靜靜的看着雨水落下。
“我昨日又去看了益,他在忘川水裏泡了四年了,冷的臉色都是青紫的。”
鬼一般是不會受冷熱影響的,但忘川水裏不一樣,那裏的冷直擊靈魂,能把鬼也凍的悽慘。
“他還在堅持,不知道他是否能真的堅持五百年?”
老七似乎不覺得我的問題是問題,:“老九,這世間的情與癡,不是可以被痛苦輕易改變的,五百年而已,他撐得過去。”
我點頭,又搖頭:“老七,你心思亂了,修仙問道,重在太上忘情,你這樣,只會距離金仙更遠,甚至會跌落到地仙。”
老七毫不在乎:“我本來只是個凡人,當年是仙師憐我,爲我傳道授法,我才得以成地仙,現在的天仙也不過是僥倖而已。就算是又做回凡人,又有什麼不可呢?”
我不再與他爭辯,他做不了凡人的,他來到地府時就是尸解,忘川水只有魂魄可以泡入,後來他歷經三世歸來,重修的也是鬼仙,他最多隻能退回鬼魂,退不回凡人。
我們的活動時間很快就被打斷了,地府還有很多事務需要我們去處理,坐在屋子裏,聽着外面的雷聲雨聲,實在靜不下心來,又不能不辦事,就只好強行集中精神,複查那些判官們審過的卷宗。
這場雨實在是下了太久,久的讓人分不清楚過了幾天,終於在漫長的雨水沖刷之後,地府第一次迎來了萬里的晴空。
鬼們種下的糧田,也在這場雨水滋潤之後,悄然生長了許多。他們以前只能從河裏挑水澆灌,這一場雨也讓他們很開心,這意味着未來的一段時間,都不需要澆灌田地了。
老七又特意去忘川看了看,忘川的水並未增多,顯然這場來自人間的大雨,影響不到在水裏泡着的鬼魂。
他回來的時候,特意帶了孟婆新熬製的甜湯。
“孟婆的湯越來越美味了,當初留她在地府的決定真是明智!”老八感嘆道。
老二默不作聲的微笑着,當初是他把孟婆留下來的,爲此還送出去了神仙水的配方。
老大邊喝湯邊掃視着人間,他在查看人間的變動,以調整地府的佈置。
“人間的修行者越來越少了,以前每一百年還有幾個尸解的地仙,現在三百年都不見一個。”
我對老大說道:“咱們這不也在培養麼,你看伊摯的進度,我看他很快就能修成地仙了。”
伊摯的判官做的很稱職,並不因爲新鬼和他相識就徇私,判決一向公正。修煉的也刻苦,悟性也是上佳。
老二擦了擦嘴巴,道:“他成天仙之後,考慮一下弄進來做老十吧,老三走了之後,很多事務處理不過來。”
老大砸了咂嘴:“可以考慮,等他成天仙了,再向天帝打報告。老六,你先做好腹稿,公文還是你來寫。”
老六揚了揚手,表示知道了。
“也不知道太甲還能活多久。”老八百無聊賴。
老七道:“這些帝王都是些難搞的主,從夏啓時代開始,人間自治,世代相傳,從夏後到商王,都不簡單。功過繁雜,難以論斷。夏朝的時候,死一個夏後,咱們九個就得研究個十年八年,到了商朝的湯還是這樣,足足判了九年才判他去投胎,總這樣是不是太費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