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靈夜裏忽然高熱,蕭文煊把何太醫從房裏揪出,厲聲質問。
何太醫耐着性子小聲勸道:“公子您彆着急。這時疫不像普通的病,吃了藥病情看似加重的情況也是有的。您別急,我來看看。”
何太醫是個好性,捱了訓也不生氣。
他來到蘇慕靈牀邊,讓蕭文煊把她的手從被子裏拿出,幾根手指搭上了她的脈搏。
片刻,何太醫收了手跟蕭文煊說道:“蘇小姐的脈象並沒有比之前差。這樣,我去看看其他兩人的情況,再分析分析。”
何太醫在無影的陪同下來到餘平安一家住的小院。何太醫分別看了餘平安和翠姑,兩人睡得都很平穩,並沒有高熱症狀。吩咐餘平安的婆娘注意觀察兩人病情,又交待幾句注意事項,何太醫又回到蘇慕靈的房間。
何太醫又給蘇慕靈重新把脈,又向蕭文煊詢問了她近期的身體狀況。聽說蘇慕靈近幾年有過好幾次遇險受傷的經歷,何太醫不禁唏噓:
“其他兩人吃了同樣的藥並沒有高熱症狀,且意識一直都很清醒。蘇小姐怕是因爲體弱,近期又受過重傷,體內氣血兩虧才反覆。我們等到天亮,如果熱度不退,我再想別的辦法。”
蕭文煊盯着何太醫聲色俱厲地警告他:“何太醫,我想你也知道蘇小姐對於我意味着什麼,她如果出了什麼意外……”
“那我也活不成。公子,這個時候您就別嚇唬我了。我會拿出渾身的本領讓她好起來的,您相信我。”
何太醫是宮裏的醫術最好的太醫之一。他如果治不好蘇慕靈,那別人也就無計可施了。
“好,我相信你,可現在怎麼辦?”蕭文煊摸着她燙手的額頭擔心不已。
“可以冷敷。幫她降溫。”
何太醫出門叫醒無影,讓他拎桶冷水來。和衣而臥的無影立刻起身,去井邊打了桶水送進來。
“你去睡吧,我來。”
蕭文煊搶過何太醫手裏的帕子,用井水打溼。冬日的井水涼的刺骨,蕭文煊猶豫了片刻,還是小心地把冰冷的帕子放在了蘇慕靈的額頭上。
何太醫見一時用不上自己,悄悄退出。
蕭文煊一次次地換着帕子,手被井水浸泡得如冰一般僵硬。
蕭文煊走到炭爐旁,剛想烤烤火,忽然,他靈機一動,回到蘇慕靈身邊。把她的雙手從被子里拉出,包裹在自己的大手裏。
沒多一會兒蕭文煊的手就被蘇慕靈滾燙的小手捂熱,而她的手似乎也沒那麼熱的燙人了。
蕭文煊高興地開門叫來無影:“再去打幾桶井水放在門口,我要用。”
無影不知他要做什麼,但只要主子吩咐他就照辦就是。
一桶桶井水擺在蘇慕靈房間門口。蕭文煊一趟趟出來進去。
到了天明,蘇慕靈的熱度終於退下了。蕭文煊也疲憊地靠着牀頭沉沉睡去。
何太醫進來時,一向警覺的蕭文煊竟沒有發現。
何太醫看了下蘇慕靈的情況,悄聲出去,回到房間裏又重新開了藥方讓也剛剛起牀的無影去最近的鎮子抓藥。
無影不敢耽擱,拿起藥方當即上路。
何太醫回到屋裏,把來之前帶來配好的藥放進藥罐裏,慢慢熬煮。
當天,蘇慕靈沒有再發熱,只是昏昏沉沉的沒有喫進去一點兒東西。
“何太醫,有沒有辦法讓她喫些東西?”
眼見才兩天功夫,蘇慕靈就兩眼深陷,雙頰凸起,臉上沒了血色。蕭文煊焦急。
何太醫比他沉得住氣,一邊給蘇慕靈熬藥一邊安慰:“無妨,我用蔘湯給她滋補,幾日不喫也不會有太大影響。”
這一日,因何太醫重新制了方子。蘇慕靈喫後一直處於昏睡中。蕭文煊又守了一夜後被何太醫拉到偏房牀上強硬按倒。
“您再這麼熬下去,我就要多了一個病人。您先睡一會兒,蘇小姐有我照顧。”
熬的兩眼遍佈血絲的蕭文煊知道何太醫說的有理,也不再爭辯,交待何太醫有情況一定要叫醒他後,就合上眼沉沉睡去。
蘇慕靈發病第三日,餘平安和翠姑吃了何太醫的藥已經能下牀走動了。蘇慕靈也開始恢復了些意識有了好轉。
蘇慕靈發病第五日,餘平安和翠姑已經完全恢復和常人無異。蘇慕靈卻又重新陷入意識混沌高熱不退中。
這一次何太醫和蕭文煊用盡了辦法卻無法讓蘇慕靈的熱度降下一分。
蕭文煊急得差點把何太醫的身子搖零碎了。
“到底怎麼回事?她爲什麼不醒?熱爲什麼不退?她到底什麼時候能好起來?”
何太醫委屈:“蘇小姐和那父女倆得的是一樣的病,喫的是一樣的藥。那父女倆已經痊癒,蘇小姐卻遲遲不見好。這說明藥方子是沒有問題的。”
“藥方子沒問題,問題在哪?”蕭文煊眼睛血紅,殺氣騰騰地瞪着何太醫。361讀書
何太醫苦着臉說道:“我開的藥方子藥性溫和又結合了邴州瘟疫的治療法子,按理蘇小姐吃了應該會有效果。除非蘇小姐近期喫過過於猛烈的寒涼的藥物。所以纔對我的方子兩者相剋,不僅對她的病沒有效果,還可能加重。”
寒涼?猛藥?蕭文煊想起來蘇慕靈在宮裏受傷時曾用過南宮逸的成藥。
這藥別人不知道蕭文煊是知道的,南宮逸的藥效果是旁人不能比的,關鍵就是因爲他善用猛藥且藥性寒冷。一般用過後,需要長期的精心調養才能讓人恢復如初。
蘇慕靈那次受傷離這一次患病纔沒幾個月,蘇慕靈根本就沒有完全恢復。
蕭文煊眼裏兇光漸漸消退,手裏也卸了力。
“你說的對,她喫過南宮逸的藥。”
何太醫從他手下掙出,大口喘着氣:“果然如此。”
“如今怎麼辦?她還有救嗎?”
蕭文煊有些絕望,但又不願放棄。
“蘇小姐並不是沒有救,不過需要一樣東西。”
蕭文煊眼裏又現出希望:“什麼東西?”
“只是這東西不太好弄……”
“不管是什麼,只要你說出來,我就能弄來,說,是什麼?”蕭文煊像荒漠中垂死的人看到了甘泉一般。
“是……是年前安平國王子來時進貢的斛絲。這斛絲是安平國特有的稀罕物。產量稀少難尋。且三年一開花,三年一結果,再要放置三年以上方可入藥。這斛絲,清熱透表,散瘟解毒。蘇小姐的藥裏如果有了它,將百病盡除。”何太醫一說起斛絲頓時來了精神。
蕭文煊沉默片刻,目光堅定地看着他:“你守着靈兒,不能讓她有一點閃失,一日後,我定把斛絲取來給你。”蕭文煊抄起門前大氅,一股風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夜,蕭文煊騎着他的千里神駒回到京城。蕭文煊沒有回府,直接來到乾清宮求見皇上。
皇上正在考察五皇子的學業,聽說蕭文煊回來了,宣他覲見。
“父皇。”蕭文煊跪地。
皇上擡眼,見他一身的雪花,眉目滄桑,憔悴,一看就是經過長途跋涉。
“起來吧。”
皇上皺了下眉讓他起來。
五皇子從皇上身邊下來,與蕭文煊見禮。
“太子殿下。”五皇子恭敬地行禮。
“五弟免禮。”蕭文煊虛扶了一下。
“這些日子你去了哪裏?”皇上問。
自從抓住了南宮逸,蕭文煊的苦肉計也算是結束了。
當初南宮逸在逃,五皇子被襲擊,皇上被下毒,劍鋒直指太子蕭文煊。
這事兒放在任何一位皇子身上,皇上都會一查到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想拭兄殺父的逆子。
可蕭文煊不一樣,蕭文煊的爲人皇上很是清楚,蕭文煊本對皇位沒有興趣,這太子之位還是他硬逼着他做的。
如果他要皇位,大可以直說,皇上巴不得馬上退位頤養天年。蕭文煊犯不上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冒着被廢的來獲取皇位。
既然知道這是是有人故意陷害,那他們就要把這幕後黑手給揪出來。於是,兩人上演了一齣戲:皇上盛怒之下廢了太子,併發配苦寒之地苦烏島。
太子被髮配當日,皇上派了無數便衣禁衛混在百姓中。每個禁衛都提前把南宮逸可能變幻的面容牢裏在心。
蕭文煊深信,南宮逸隱藏了這麼久,定不會錯過這麼難得的一刻。他要用有限的時間,把隱藏在人羣中的南宮逸找出來。
南宮逸和安靜姝混在人羣裏看熱鬧的時候,坐在囚車裏的蕭文煊先是認出了安靜姝,後又識破了南宮逸的僞裝,並把消息傳遞給了化裝成百姓的李鋒。
李鋒和方平兩人跟蹤南宮逸探到了他們的住處後,在安靜姝出門買酒菜慶祝的時候,偷偷地在酒裏下了毒。
南宮逸落網,蕭文煊此時已經出城,接着便沒了音訊。
此時再回來,皇上自然要盤問一番。
“回父皇,兒臣去會見了一位老友。”蕭文煊回道。
“老友?是哪一位?”皇上盯着他語氣怪怪的。
蕭文煊遲疑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話了:“這人父皇認識,是蘇家大小姐蘇慕靈。”
“哦?是她?我聽說威武候世子魏懷安正在準備向蘇家提親,怎麼?你們還在來往?”皇上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