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科海再次來找孫維啓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冬天的夜黑的很快,孫維啓自己住的小區有些偏遠,偏遠有偏遠的好處,至少安靜。
父子兩個昨天還因爲公司盈利的金額用途產生意見分歧,現在孫維啓不想見孫科海。
可孫科海進屋反鎖了門,將孫維啓拉到窗戶邊上,將兜裏一張皺皺巴巴的紙拿給孫維啓看。
孫維啓看了,面無表情:“原來是你拿走了。”
孫科海瞪大了眼睛:“你傻了嗎?這說明這個顧真,就是當年那個電工的女兒,她繞在你身邊做什麼,你趕緊把她弄走!”
孫維啓滿不在乎的將紙撕碎,丟進垃圾桶裏:“你別管了。”
見孫維啓氣定神閒,孫科海楞了一下,問:“你早就知道了?”
孫維啓輕聲嗯了一下,然後走到門口,將門打開:“現在已經解決了,你可以走了。”
孫科海氣的將門再度關上,看着這個一點都不讓人省心的兒子,用力壓低聲音說:“你怎麼解決了?我昨天還看見她在這蹦躂呢!你啊你,難不成真被你媽說中了?你看上她了?”
孫維啓冷笑:“我媽竟然還和你說這些?我以爲你們之間早就無話可說了呢!咱們家對不起她,我將盡我所能的彌補她,只要她願意,她願意在哪蹦躂就在哪蹦躂,不用你管!”
孫科海被噎的說不上來話,他來回踱步,深呼一口氣:“我不管你誰管你,我昨天想了一整晚,今天已經安排好你韓叔帶人去嚇嚇她,讓她主動離開!”
若不是眼前這個人是他親爹,恐怕孫維啓此刻罵人的心都有了。
“人家只是個小姑娘,先不說她根本沒準備對我做什麼,就算她想要報復,我都認了!當年咱們害死了她爸爸,按照法律,你應該去坐牢的,你知道嗎?!”
孫維啓一邊吼,一邊抓起外套往外走。
孫科海在後面跟着,卻始終抓不住孫維啓的衣袖,無奈,孫科海只能原地大喊:“可我寧願坐牢,也不願意看着你出事啊!”
孫維啓的步子漸漸停了,他將外套釦子扣好,轉過頭,往回走,一直走到孫科海面前。
“我不會出事的,我將當年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顧真,她原諒了我,並且準備離開沈北了。”
孫維啓發覺,他面對孫科海的時候,總是無比憤怒,甚至無法平靜的說話。可孫科海,無論做錯什麼,都是他的父親,都在爲他考慮……
孫維啓淡淡道:“爸,你打電話給韓叔,讓他別對顧真做什麼,我現在去公司宿舍找她,這件事,真的過去了。”
孫維啓如此篤定,終於讓孫科海意識到,自己的兒子長大了,已經不需要自己保護了。
也許,他能做的,是相信他自己能解決好一切。
孫科海點頭:“好,你去吧,我現在去你韓叔家找他。”
父子兩個終於達成一致,然後各自走進風裏。
正是下班高峯期,自行車與小汽車爭相搶道,孫維啓焦躁的按着喇叭,終於行駛到了公司宿舍樓下。
顧真宿舍亮着燈,孫維啓心裏的擔憂放下去一半。
劉廣惠聽到汽車發動機的聲音,打開窗探出頭來:“小孫總,你找顧真嗎?”
孫維啓搖下車窗,喊道:“她在嗎?”
“她出去買烤紅薯了……應該早就回來了,怎麼現在……”
劉廣惠的話還沒說完,孫維啓的車就再次發動,開了出去。
街道上幾乎沒有人,公司建在郊區,除了周圍的大學生,而此時又是晚上了,學生們也很少外出,即便外出也是在學校牆外的那一條小喫街上買點晚飯和零食。
孫維啓曾經開車路過,所以知道那裏有烤紅薯的攤位。
他沒有關車窗,保持速度開着,又要看沿路有沒有顧真的身影,冷風灌進來,一下子就把孫維啓半個身子吹僵了。
烤紅薯的攤位前確實有人,但只有零零散散幾個,其中沒有顧真。
孫維啓開過來的路,是顧真回公司最近的路,也沒有遇到,孫維啓心裏的不安更加強烈了。
他再度返回公司,一路小跑進劉廣惠宿舍,拿起電話撥給孫科海。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對面比孫維啓更急,不過卻是好消息。
“維啓,我給你韓叔打電話了,他啊,喝了點酒,帶着人半路上被交警攔下了,你韓叔留的我的聯繫方式,交警電話打到我這裏,讓我去交保金呢。”
“可是顧真不見了。”孫維啓冷冷的問:“你沒騙我?”
孫科海也疑惑:“我騙你做什麼?你韓叔連顧真人都沒見到,不可能做什麼……”
孫維啓沒繼續聽下去,甩了句“知道了”,就把電話掛了。
劉廣惠即便什麼都不知道,也知道孫維啓此刻魂不守舍的樣子加上那句“顧真不見了”,究竟代表着什麼。
她也慌了:“小孫總,顧真怎麼了?”
孫維啓反問:“她出去多久了。”
劉廣惠看了看時鐘:“差不多一個小時了,按理說她早該回來了,不過她可能去找沈北大學裏面那個老鄉了吧?”
說着,劉廣惠翻查桌子上手寫的通訊錄,找到程易初的樓管電話,撥過去。
“阿姨,您好,我找一下程易初……對,我是他姐姐……”
等了一會,電話那頭有了聲音。
“喂,姐?”
劉廣惠嚥了下口水,緊張道:“程易初,顧真在你那嗎?”
“不在……怎麼了,她出什麼事了嗎?”
劉廣惠在孫維啓的眼睛裏看到了同樣的擔憂,她輕輕說:“顧真失聯了。”
劉廣惠迅速穿好衣服,下樓,與孫科海兵分兩路,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兩個人繞着大學城和公司的方向轉圈。
劉廣惠還在宿舍留了紙條,如果顧真自己回來了,讓她在宿舍待着,別亂動。
或許,這只是一場,孫維啓的大驚小怪?劉廣惠邊走,邊四處打量着,然後看到了同樣氣喘吁吁的程易初。
程易初跑過來,彎下腰喘了口氣,說:“怎麼回事?顧真怎麼不見了?這麼大個人還能不見?”
劉廣惠解釋不清:“總之,咱們先到處找找她吧,小孫總沒說,不過看他的樣子,可能有什麼事情。”
兩個人繼續繞着這片區域走,不知道走了多久,遙遙的甚至能聽見大學校園裏面的睡前熄燈鈴聲了。程易初搓着手,捂一下耳朵。
她倆幾乎要繞完沿街的小路,街頭巷尾,就差往樹林子去了。
“不可能在樹林裏吧?”劉廣惠隨口說道,然後她看見了,一排拖拽的痕跡,以及兩排不是很清晰的腳印。
街道上的雪已經化得乾乾淨淨,林子裏面卻還能看見積雪,正是因爲這些積雪,才能將平日裏看不到的痕跡,凸現出來。
程易初也看見了,他望了望這片林子,這是規劃出來的一處公園,還未建設,大部分是樹木與雜草,還有堆起的轉頭瓦片。
程易初悶頭往裏面走,劉廣惠也趕緊跟上,她越來越害怕,故事會里面那些兇案現場大部分都是這種地方。
她不敢說,但她的心臟已經跳得超級大聲。
程易初突然頓住腳步,然後彎下腰,撿起兩個還沒有涼透的紅薯。
牛皮紙抱着的糖心紅薯,劉廣惠和顧真都愛喫,今晚上有李小龍的電影,劉廣惠守在電視前不肯動彈,顧真於是一個人外出買紅薯。
很近的路程,來回用不了二十分鐘,可現在已經足足過去了快一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