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真哭夠了,擦了擦眼淚,紅,腫的眼泡像是金魚的眼睛。
“梁叔,想好給弟弟取什麼名字了嗎”
梁振華短暫思考之後,作出決定:“還沒梁叔沒什麼文化,不如你來吧”
顧真一愣:“我可以嗎”
“當然啊,你是他的親姐姐”
顧真抿了抿脣:“梁斌怎麼樣文武雙全的斌”
“好梁斌,梁斌,真的太好了”梁振華禁不住拍手:“真真,你在這守一會,我去找護士做登記,弟弟的名字就這樣定了”
梁振華興高采烈的走了,顧真也禁不住的微笑。
這個名字,她早早的就想好了,如果是妹妹,就叫梁冰,弟弟就叫梁斌,梁叔如果有意見的話還可以疊字,梁冰冰,梁斌斌,朗朗上口。
顧真趴在門口往裏面看,作爲高齡產婦的母親陳素雲,還是堅強的熬過來了,中間不知道要經受多少痛苦。
一想到這,顧真的眼角又溼,潤了。
梁振華直接交了半個月的住院費,醫生和護士自然盡心盡力的照顧陳素雲,要不是陳素雲早就聲明過不想在醫院坐月子,梁振華故意會交更多錢。
後半夜,顧真和梁振華分別守着,直到天矇矇亮了,顧真纔想起來門口還有個人在等自己。
“梁叔,我出去一下,等下回來。”
“去吧,需要我找個人陪你嗎”
“不用,我就在樓下轉轉。”顧真沒說別的,她想,或許該把孫維啓隱藏起來。
顧真來到樓下停着的轎車前,停了一夜,爲了取暖,孫維啓一直熱着車,這讓車窗戶外面結了一層冰,顧真看不到裏面。
她趴在窗戶上,哈一口氣,擦了擦,在冰的縫隙裏看見車子裏面的人裹着外套,縮在座椅上。
或許是顧真擦玻璃弄出了聲響,本就睡得不安穩的人很快醒了,他直起身,將車門打開。
“外面冷,進來。”
顧真趕忙坐進去,關上車門,爲了保留住來之不易的熱度。
孫維啓看着顧真的臉色:“你媽媽沒事了吧”
“沒事,母子平安。”
“你有弟弟了,恭喜啊,你後爸絕對高興壞了”孫維啓情不自禁的爲顧真的事情高興。
顧真已經習慣了,眼前這個人早就知道她是誰了。
顧真也懶得再掩飾,開門見山:“我們該好好談談了。”
孫維啓從後座摸出來一個保溫杯,又摸出來兩個紙杯,煞有其事的倒好水,遞給顧真。
他一系列動作看似隨意,顧真卻看見他的手微微顫抖。
孫維啓微笑着說:“先喝點熱水暖暖身子,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顧真接過水,卻放在掌心上沒有喝。
她輕輕嘆息,似乎終於下定決心:“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是顧光耀的女兒的”
“準確的說前些日子,距今不過十天。”
“是楊春生”
孫維啓點點頭,證實了顧真的猜想。
顧真淡淡問道:“所以,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對不對”
“不。”
孫維啓嚥了下口水,緊張道:“不知道,如果我能知道你要什麼,或許我早該來找你,對你坦白。正是因爲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我才如此不安。”
他不安自己什麼時候真正的安心過
“我有一段錄音,在錄音筆裏,你聽一下。”未免被拆穿她並沒有錄音筆而暴露小露,顧真的手伸,進衣服兜裏,指紋解鎖小露後,快捷指令小露播放那段錄音。
那是顧真去找楊春生,搶奪電費明細的那一天。
楊春生雖然十分隱,晦的談及當年的事情,但爆炸電費等字眼,不得不讓人聯想到那一種可能。
顧真放完錄音,孫維啓的臉色已經慘白一片,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微眯着眼,十分痛苦。
顧真不想給他辯駁的機會,直接問:“現在你知道了吧,我想要的就是當年父親身亡的真相。”
孫維啓看着她,眼神複雜:“那你爲什麼不直接問我,反倒在公司待了這麼多年”
“因爲我漸漸發覺,我以爲的真相,或許不是真正的真相。”
四年前,因爲被方遙找小混混收拾,顧真裝死,意外聽到了關於自己父親身亡的真相。從那時起,她的心裏埋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她重生的意義,在那一天附加了這一條。
她放棄高考,加入孫家公司,想要探查他們隱藏的祕密。
這樣一對草菅人命的父子,平日裏一定會暴露出狐狸尾巴。
可顧真無論是做小職員還是副總經理,她能看到這個食品公司一派欣欣向榮的表象和更加充實的內裏。
孫守山改名孫科海後,或許也是爲了掩人耳目,規避掉不必要的麻煩。這個人表現的如此精明,實際上卻偏偏膽小怕事,連楊春生都處理不好,任人敲詐。他好色,沒有自控力,脾氣不算溫和,最關鍵的是,他十分愛他的兒子。
這樣的大叔,會因爲偷電漏電而殺人滅口嗎
顧真看不出任何端倪,於是將視線轉移到孫維啓身上。
食品添加劑的危機是她爲了得到孫維啓信任抓住的機會,但她也看到了,危機之下,孫維啓並未惶惶不安,甚至不出意外的話,他有其他方法解決這件事。
公務之外,孫維啓處理徐銘林盜竊的方法,也是爲了不損害顧真的名譽。
生活之中,大娘飯店的慶生餐,無微不至的照顧
越是接觸,顧真越是困惑。
這樣的孫維啓,會是害死她父親的兇手嗎
還是他只是在假惺惺的做戲他或許早就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了,不過是在丟出一塊塊誘餌,讓自己放鬆警惕
可是,誘餌會在深夜載她趕夜路回家,然後睡在冰冷的車廂裏嗎
顧真徹底動搖了,她發現,她相信孫維啓更多一些。
顧真將手從兜裏抽出來,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你最好能夠給我一個合理的真相。”
孫維啓也喝了口水,因爲喝的急了,乾咳了兩下,漸漸穩住氣息。
“我沒想到會再見到你,顧真。”
上次見到她,是在顧光耀的葬禮上,孫維啓遙遠的看着,那個單薄瘦弱的小姑娘,頭髮黃黃的看起來營養不良的身影,竟然能忍住淚水,主持完整個葬禮。
她的母親已經難過的泣不成聲,家裏再無頂樑柱的時候,這個小姑娘站起來了。
孫維啓回了家,孫守山已經決定離開營子鄉,去大城市闖蕩闖蕩,作爲父親,他怕孩子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或許換個環境,孩子慢慢就忘了。
孫維啓問孫守山:“咱們賠償了她們家多少錢”
孫守山伸出一根手指頭:“一千,這已經是她們想都不敢想的數字了,足夠她們好好生活下去。”
麪粉廠爆炸,孫家遭受到的損失何止這些,這麼多年來的經營,都付之東流。
孫守山此刻全部家當加起來,也縮水不少,然而他還要爲東山再起做準備,能拿出一千塊錢,已經是不少了。
孫維啓咬咬牙:“給我準備的出國留學的錢,拿出來給她們家吧。”
孫維啓的母親第一個跳出來反對:“不行你這孩子,家裏賺錢就是爲了送你出國長見識,這錢連家裏生意最困難的時候,都沒想過動,我不同意”
“孩子,爸知道你愧疚,但咱們做的補償,真的夠了。”孫守山摸了摸孫維啓的頭。
但是孫維啓仍然十分堅定:“我不出國了,爸,媽,這筆錢,就當做是我補償給她們家的”
“你咋說不聽呢那個電工不是自願去滅火才死在裏面的嗎不是你的錯”孫守山最怕的就是孫維啓經歷了這一切,放不下這塊心結。
孫維啓聲音冷冷的:“你難道不知道爲什麼會起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