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飽受輪迴之苦,每每走在一模一樣的道路上週而復始卻不自知,故而每一世,每一個人,都在竭盡全力地求生存,卻不知生死一事,根本沒有什麼區別,生既是死,死既是生。”
“這怎麼可能呢?”
“若是勘不破生死,便始終墜於輪迴之苦,永世都無法得以解脫。”
“我活着,我能喫能跳能跑,死了豈不是一閉眼睛什麼都沒了?”
“你如何得知?”
他冷哼道。
“此時此刻,你我是生是死?你又能分明嗎?”
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擡頭看向天空,豔陽依然高照,風中帶着令人舒爽的清新之感,一切都那樣真實,不過……她還是偷偷地看了看他的腳下,還好還好……
吐了吐舌頭,她笑道:“你有影子,自然是活着的。”
“哈?”
他顯然沒料到她居然會這麼說,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能找到萬神之殿的凡人,居然會這麼膚淺?
他簡直是不敢信。
罷了罷了,也許就和他說的一樣,有些人天生就是榆木,就算是點化了,也不過是塊木頭而已。
一隻蜻蜓飛了過來,越飛越近,她的笑容從明媚變成了僵硬。
那確定是蜻蜓嗎?
怎麼這!麼!大!
遠處看還沒什麼,待它飛近了,她這才發現那蜻蜓的翅膀都和自己手臂差不多長,巨大的嘴巴像一把巨大的鉗子一般,看上去恐怖極了,這麼大的蜻蜓,要是咬她一口……
她想都不敢想。
幸而那蜻蜓不過是飛低了一下,又轉了個身往遠處飛去,似乎對她根本不感興趣。
“太嚇人了吧。”
她指着那蜻蜓說道,一邊後怕地拍心口。
他驚訝地順着她的手指看去,不過是一隻蜻蜓而已,有什麼可怕的?
本來她也覺得還好也沒什麼,但是,當好幾只蜻蜓一起飛過來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這裏的蜻蜓都是這麼大的嗎?”
“我們,我們是在地球上嗎?”
她張口結舌。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明白。”
他一臉迷茫。
“沒什麼沒什麼,大概是我神經緊張,多慮了……”
也許是眼花看錯了吧……
她無奈扶額,只能故作鎮定不去看那些巨大的飛蟲。
“呃,小神仙,請問這裏最近的城鎮在哪裏?”
“城鎮?”
“何謂城鎮?”
他直愣愣地看着她,更是一副沒聽懂的樣子。
“就是凡人居住的地方。”
“凡人……”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點頭道:“就在不遠處,我帶你去。”
一呼一吸間,兩人已然遁地到了一片綠色的原野之上,只是這溫度還是和山上一樣,就算是有着法術的她也覺得冷得有些受不了。
然而這一片青蔥之色,實在是太令人心喜,她站在了比自己還高的草浪之中,伸出了雙手,笑道:“這裏太美了……”
“是……”
他冷淡地答道,一邊指了指不遠處的幾棵大樹。
“也許那裏就是你說的城鎮吧。”
她傻眼。
那不過是在樹上用不知道哪裏找來的小樹枝搭成的竹排一樣的小板子罷了,既沒有屋頂也沒有傢什,也許晚上可以堪堪在上面睡覺,不過一旦下雨,就一點用都沒了。
幾棵高大的樹木上,錯錯落落地搭着幾十個這樣的板子,看上去倒像是一個大家族的聚居地,至少有好幾十號人吧。
可是她一個人影都沒瞧見。
“那些凡人要趁着天亮的時候忙碌,到了太陽下山之後,野獸就會出來活動,即便是那些沒有開靈智的猛獸,也能將落單的凡人撕成碎片。”
“人類是這樣地弱小,卻又這般頑強。”
他嘆息道,也不知道是欣賞還是不喜。
道理是這個道理,只是這條件也太簡陋了吧,他就不能帶自己去一些村莊城鎮嗎,最起碼,要有牀能讓她歇腳的那種啊。
不對不對,打住打住。
她福至心靈,突然想起來了,她可不是來春遊的,這裏是幻境,想要出去就要找到幻境的陣眼。
呃……
她伸手在他腦袋上摸了一下,猝不及防他嚇了一跳,連忙躲開了她的第二下狼爪,怒道:“你做什麼!”
也不是了,她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一個真人,總覺得要出去這個幻境的關鍵,也許就在這個小子身上。
“對不起,不小心的。”
她面不改色道。
姬琴說過的,越是撒謊的時候就越要鎮定自若,最好自己都能堅信自己說的就是真的,那樣別人就不會發現你有問題了,若是連自己都心虛,哪怕說的是真的也未必會有人信。
果然那小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半信半疑地轉開了目光。
“我們現在是在什麼年代?”
她總算問了個靠譜的問題。
“年代?那是什麼意思?”
阿逴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臉茫然地問道。
“就是公元几几年啊,就是今年是哪一年嘛。”
她心中暗暗好笑,這還是有生以來她第一次需要給人解釋這個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真是因爲常年在山中居住,所以才什麼都不知道嗎?
就算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几几年總該知道吧。
可是待她說了公元是什麼意思之後,他又追着她問什麼叫“年”,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總算說清楚了“年”就是太陽落山三百六十五次的時間。
“哦……”
他恍然大悟。
“我懂了!”
“可是我不知道如今的是什麼年,因爲對我來說,時間沒有終點,我也不用去尋找時間的起點,我更不會每過三百六十個日出就做一個記號,記錄下來過去了多少年,這根本沒有意義。”
“怎麼沒有意義呢?若是沒有了時間的記載,人類的文明都會要倒退好多年。”
“文明?”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文獻啊,過去發生的事情啊,人們生活的方式啊,什麼的,代表了人類生活的那些東西啊。”
她只覺得自己詞窮。
“人類每天做的都是一樣的事情,每一個日出和日落,對於他們來說又有什麼區別呢?”
“只是爲了生存而生存,這樣的生存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面無表情地反駁道。
最可恨的是,她居然無言以對。
也許他是對的,人類的存在根本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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