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然將酒葫蘆掛回腰間,“不好喝就別喝了。”
華老頭急眼了,急忙道:“別啊,我還沒喝夠呢?”
徐天然見華老頭臉上潮紅,儼然有了七八分醉意,這老頭挺愛喝酒,就是酒量不怎麼樣,酒品似乎更不怎麼樣。
原先清醒之時還能保持克制,至多是餘光多瞟兩眼葉君倩,現在倒好,紅着臉頰和眼睛,直勾勾看着葉君倩。
葉君倩倒不在乎,只是把林安冉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洪江飲過酒,沒喫上花生,不過也不能再死皮賴臉賴着了,雖然身上的傷勢嚴重,飲一杯酒都要和嘔出的鮮血一同吞下,但好歹撿了條命,欠下的人情還了,又欠下一個大人情,這一趟算是走得不虧不賺。
於洪江而言最重要的是他看透了楓林門葉老賊的爲人,若是不能早早看透葉老賊原先對自己的青睞有加皆是虛情假意,早晚有一天會被葉老賊賣掉自己還幫葉老賊數錢。
洪江將酒杯放下,朝一襲青衫抱拳道:“徐兄弟,欠你的人情老洪一定會還,老洪這條命是你救的,將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傳信暗影,老洪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徐天然抱拳道:“洪老哥,咱們一起並肩作戰過縱然算不得兄弟也是朋友,朋友之間哪裏有欠不欠一說,萍水相逢,自當互相扶持。”
洪江知道江湖規矩,縱然徐天然嘴上說着人情不用還了,但是這份人情自己還是要記着,不論他討或是不討,自己都得還。
洪江揮揮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徐天然言簡意賅,“後會有期。”
一個閃爍,洪江鬼魅一般的身法消失在夜色之中。
林安然瞧着已過午夜,開始擔心蘇姐姐,問道:“爺爺,蘇姐姐這麼晚了還沒回來,會不會遇上危險了?”
徐天然氣定神閒,在華老頭跟前,千里山河皆在掌控之中,豈能有危險?
華老頭平靜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別問。”
林安然不死心,“徐大哥,千白哥哥也不見了,要不我們一起去找找?”
徐天然戲謔道:“蘇姐姐帶着我家千白私奔了。”
林安然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地上了,華老頭也是一陣咳嗽,葉君倩瞥了眼一襲青衫,揶揄道:“徐公子,要不咱們也一起私奔?”
徐天然口中嚼到一半的花生一口噴出,花生碎宛如飛劍襲向灌木叢中,瞬間打落樹葉無數。
葉君倩掩面輕笑道:“從未見過像你這般膽大又膽小之人?”
“此話怎講?”
“以半步飛昇境界就敢在飛昇境巔峯楓林門老祖面前拔刀相向,可謂是膽大包天。而遇見漂亮的姑娘投懷送抱卻膽怯如鼠,稍稍調笑兩句就怕得直哆嗦,真是江湖一大怪人。江湖裏頭,大多都與你相反,在強敵面前膽怯,在姑娘面前豪橫,如你這般異類真是沒見過。”
一襲青衫平靜道:“權當你是在誇我了。”
若是葉君倩知道眼前這廝可是在陸地神仙面前也敢出刀的存在會不會更加佩服,會不會對一襲青衫有那麼一點點動心。
徐天然自然不會畫蛇添足說着自己在妖界的輝煌往事,或許,等自己到了老白的年紀,會越來越懷念年輕時候的江湖,會將自己的孫兒抱在膝蓋上,訴說着過去自己有多麼神勇,有多麼招姑娘們喜歡。
葉君倩從一襲青衫的表情知道了一些事情,笑道:“你心裏有人了?”
徐天然不置可否。
葉君倩微笑道:“真不知是哪位姑娘能俘獲徐公子的心?”
面對葉君倩的眼神,一襲青衫淡然道:“我說是公主,你信嗎?”
葉君倩剝開一粒花生,一邊咀嚼一邊戲謔道:“還未聽說過哪國有個眼瞎公主的。”
徐天然只覺得有些惆悵,擡頭望天。
葉楓仔細查看葉君如的氣機流轉漸漸平穩,將葉君如安頓好,緩步走向華老頭身前,重重一跪,“華神醫不計前嫌救我孩兒,大恩大德我百死無以爲報,我在天道之下立誓,從今往後楓林門洗心革面,不再做任何違背江湖道義之事,有違此誓,楓林門滿門斷絕。”
華老頭搓了搓手,葉楓繼續說道:“當年殘害林氏一十八條人命,雖是老祖指使,我暗中調遣江湖遊俠下的手,至今我不多做辯解,欠林氏的血債自當血償。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死有餘辜,且容我安排後事,稍後自當給林公子一個交代。”
林安冉沉默不言。
在他的心裏,楓林滿門皆是仇人,哪裏管到底是誰的主意?
再說了,葉老賊已經死了,如何求證,髒水全部潑到他身上又有什麼意義。
葉楓緩緩起身,淡然道:“倩兒,過來一下。”
葉君倩起身,隨葉楓一同走到僻靜之處。
葉楓回想自己一生,只覺宛如一隻井蛙,看着井口大的天空自以爲窺探到整個天空,結果一名年輕的江湖遊俠給自己上了一課,原來,年輕人的心裏都藏着星辰大海,而自己到了這般年紀仍舊是躺着盤算着蠅頭小利。
境界之差,雲泥之別。
葉楓輕輕招手,葉君倩走到疏遠的父親身前,葉楓深深嘆一口氣,冷靜道:“倩兒,知道我叫你過來所爲何事?”
“倩兒不知。”
“你不用在爲父面前刻意掩飾,爹知道你聰慧過人,楓林門就交到你手上了,還望你以後善待君如。”
“爹正直壯年,談何退位?”
“你也別揣着明白裝糊塗,雖然老祖死了,但是楓林門欠下的血債自當血償,在華神醫出手救下君如的那一刻起爹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上一輩的恩怨就隨爹一同煙消雲散,交到你手上的楓林門爹希望可以乾乾淨淨。”
葉君倩仍舊神色清冷,彷彿葉楓流露出的決然之意仍然打動不她。
葉楓動容道:“有一個祕密,爹方纔想了很久,覺得還是要告訴你,其實你不是爹的親生女兒。”
葉君倩仍舊神情淡漠,只是微微點頭。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是那個婆娘告訴你的?”
“猜到的。”
在葉君倩很小的時候曾經撞見老祖和孃親通姦,葉長生和白蓮花皆以爲葉君倩不過是個不足三歲的小兒,哪裏會記得,不曾想葉君倩早慧,那一幕深深印在腦海裏。
小時候她不知道爲什麼老祖會趴在孃親身上喘着粗氣,長大了就明白了,越長大明白越多了,就隱隱猜到了自己並不是爹和孃親生的,自己是老祖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