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三寶，西鳳酒、臘驢肉、錢錢肉。”
砸砸嘴，順上一口大酒。
得月樓的老闆。賣燒餅的老爺子姓馬，馬孝玉。平時人稱老馬爺。
好穿身乾淨暖和的新棉襖，據說是以前窮，連衣服都穿不起，窮怕了。
老馬爺來建安年頭也不短了，有個四五年了。早年在西雍玉涼當過兵，大概在李成忠的隊伍裏，走南闖北，壓過丁回子，掃過老秦，後來歷了中衛那一戰，受傷了，就退了下來。
雖然談不上是當了逃兵，但總歸在西雍掛了點彩就退下來，說出去也不怎麼光榮。
恰逢那兩年大建與西雍正是關係最好的幾年，西雍窮，一咬牙就收拾了鋪蓋卷子帶着媳婦去關中投奔了親戚。
只是可惜親戚門道里來往可以，合在一起談錢就是問題，少不了鬧些矛盾。這都是姓馬的，男人沒什麼，可背後這女人見面卻跟仇人一樣！
沒辦法，呆了不到一年又轉道走了商州，而後又是洛陽，最後來了建安扎根。
剛來的時候一窮二白，就是那爐膛都是自己和泥燒的。能幾年就髮際，不容易。既是運氣，也是老馬人勤奮纔有的結果。
老爺子富了還是那般質樸，平時閒下來就好坐在店裏和人嘮嗑，不像那老孃們，有錢了就暴發了，十個指頭上都戴着大金戒指，那脖子上掛個金鍊子，墜子還是裹金的大貓眼石。走出去還非要顯擺，不怕沉的慌！
這平時來這得月樓會有一幫老夥計，坐在一店裏不顯眼的角落裏，乾燒大酒也不帶個小菜，幹喝。
平時挖個牌，聊個天，天南海北扯閒謊。餓了就買個燒餅，最便宜那種，一個大子兩塊，老馬人實在，給老夥計們加個湊菜，多上個餅。
這樣的每天從早能坐到晚，來的人不固定，有時候三五個，有時候七八個，也有一兩個的時候。
早晨店還沒開就搬個小凳坐在店門口，手裏能捏着二兩白乾。
靠近三步，就能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
得閒空老馬也跟着湊在一起嘮嘮，喝上幾口，倒是成了這得月樓裏一道獨特的風景線，不乏有人就在那坐着聽他們侃大山的。
“這酒滋味咋樣？”
衆人點點頭：“幹列！”
喝上一口抹抹嘴，老馬繼續說道：“這驢肉做的時候不同其他肉，殺剝了的肉得壓，用石頭壓實在！這才能做出好驢肉來，喫起來有味道，還軟爛。這肉啊，牛肉，豬肉，羊肉，不管哪種都是各顯各的。只有這驢肉，是一塊一塊的，那肉都是包在一起壓瓷實再開始煮！所以啊，這肉叫頂香！”
說的讓人食指大動，個個咽口水。
面前一小碟，聞着就一股獨特的味道，撒上一絲鹽末子，一筷頭一片，放進嘴裏越嚼越香，瞬間一股肉香在嘴裏瀰漫開來，讓人喫的好不爽快！
“天上龍肉，地下驢肉！”
這話一點也不假！
一個大拇指，老馬稱讚：“兄弟一看就是行家！怎麼樣？我堂兄弟這頂香樓的驢肉地道不？”
“嗯！香！”
老馬點頭：“哎！那在鳳翔也住了二十多年了，也算是個鳳翔人！”
“嗯，這驢肉啊，還就關中的驢有這滋味！”
“嗨，瞧我說的啥，還是慕容姑娘會喫！”看到慕容箐已經把面前一碟驢肉全喫完了，老馬爺眼尖，喊道：“娟，給慕容姑娘再切些，大盤的！帶筋的！別捨不得！”
“哎，”
那後堂屋裏姑娘回了這聲，雖然清脆，但是卻拖着長長的後鼻音，頗有幽怨的意思。
這得月樓也不是賣驢肉的，二伯送來這些驢肉還是感謝爹爹幫忙，替他張羅了這京城的生意攤檔。不光幫忙找了酒樓，還幫忙拉客人。
老馬拉的客人可不是那些掏三子兩蛋的普通客人，多都是達官顯貴，富的冒油的喫貨，這生意能不好嗎？特地送給三弟這二十斤驢肉，卻讓爹爹把大半分給店裏的客人了！
要知道二伯爲了這二十斤肉扇了二嬸一記耳光，還罵了一句“敗家娘們你懂個屁！”
風水輪流轉啊！
上次在鳳翔，二嬸爲了那三兩驢肉就罵了二伯一晚上，第二天還翻着白眼在他們屋門口指桑罵槐又罵了一早上！氣的孃親差點和她撕起來！
爲了這事一賭氣，才離開了鳳翔。
你們鳳翔混不下去了，來建安投奔我們，還架子擺的那麼高？
說歸說，孝順的閨女們忙着幹活，切肉切了不少，自己卻老實的不敢偷喫一口，嘴饞的流口水。
擦擦鼻子，也不客氣，拿着筷子巴巴的等，喝上口酒潤潤喉嚨，對着老馬滿意的說道：“老馬，多謝了！”
“嗨，慕容姑娘不用客氣，你可是我老馬的恩人！這算什麼！”
衆人看看慕容箐。
老馬這話倒也不假，去年的時候若不是慕容箐幫忙，興許老馬就已經被太子爺的人打死了！
……
話說去年太子爺跟南唐世子李茂的事正是他們得月樓隔壁的戲園。偏巧這天正是南唐世子李茂定的燒餅，喫的好喫還要，反正近，加上又是聽戲，老馬便自己送來了。趕巧了就遇上太子和世子對持，當時老馬不知道啊，看見自己的燒餅被一肥仔踩個稀碎，不知道多心疼，又看到別的餅還好，雖然掉在地上，起碼能喫，便過來撿，卻不知道這肥仔正在氣頭上，見到一老頭跑過來，還以爲是李茂的幫手要動手，立馬怒了，一聲暴吼就開打了！
頓時場面混亂，太子爺的人那是護駕，哪管你平民百姓的生死？
關鍵時刻還是慕容箐眼睛亮，也是常喫老馬燒餅的姑娘，認得他，隨即出手救了他一命，還順嘴給太子解釋，那是隔壁賣燒餅的老頭。
這事情讓太子爺頗爲尷尬，就這麼開打了，喊停吧，沒面子，不喊吧，這打的是南唐世子，事情有點大，不就是搶姑娘的事情，這慕容箐都已經同意跟他走了，還打屁啊！這不是明擺着欺人太甚嗎？
搶了他的女人不說，還要把他暴揍一頓！
但是轉念想想，手底下人說的也對，老子大建太子爺，未來大建的皇帝，怕你一個藩王的兒子？
也因爲這個，老馬撿回一條命，這事還得感謝慕容姑娘，再加上慕容姑娘本就是他的常客，故而今兒這驢肉也是這麼捨得！
正是姑娘酒肉至尊的時候，跑進來一黑衣人
，一看就是飛鷹司的，快步來到慕容箐旁邊小聲說道：“姑娘，快走，二小姐聽到你在得月樓，已經追來了！”
“嗯，知道……”鼓鼓囊囊喫肉的姑娘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動動耳朵。
“唳……”
一蹦子跳起來，灌了口酒帶着嗆：“咳咳，老馬，謝你的酒了，這肉好喫，給我送一包來！”
看着慕容姑娘火急火燎的往外跑，老馬含笑點頭：“嗯，放心，慕容姑娘，記得有空去看看頂香樓！”
“嗯！”
抹着嘴就跑出來，看看天上，程武的大鷹正在盤旋。
那頭的街面上幾個黑衣人簇擁着名二小姐已經過來了！
眼睛睜大，急忙逃跑！
“死丫頭，哪跑！”
靈玉姐飛過來了啦！
心知沒好事，慕容箐急忙奔逃！
“靈玉姐，咳，我請你喝酒，老馬店裏有好喫的！”
一朵小花在腳下升起，隨即爆開一道光！
迅速閃避，若是稍微慢點，怕是都要中招了，今兒蕭靈玉氣這麼大？慕容箐毫不猶豫，飛速逃跑！
幸虧這是大街上，人多，蕭靈玉動手有顧忌，怕傷到人才沒有動作，要是沒人的地方，怕是跑不出多遠就得被她逮了！
紅衣小姑娘靈巧的穿梭在人羣中：“讓開讓開讓開！”
後面青白相間衣衫又風華多姿的大美人窮追不捨。
再後面，晴天已經跟來了，在蕭靈玉身後不緊不慢的跟着：“靈玉姐，還是我去找她吧，有事好好說！”
這哪管？要是慕容箐讓逮到，蕭靈玉是打算真的拿個針把這死丫頭的嘴縫上的！
“讓開讓開讓開……讓開，”
忽然眼前視野開闊，一夥人拔刀吼道：“護駕！”
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人刀子已經划過來了！
這……
慕容箐反應極快，見到刀子過來側身一躲，順手撩起。看到另外一人衝過來，更是直接一記飛腿將其踹飛。
但是瞬間就有數十人圍了上來。
“住手！”
所有人都停手了。
前方一灰黃衣衫的男人手着長刀，一副侍衛架勢，卻有着幾分威嚴之姿。
目光炯炯的男人喝止住人的時候看着慕容箐。
這倒讓慕容箐意外了，放了開了擒住的人，拍拍手。
遠處蕭靈玉本要追過來，卻被晴天拉住了，一個眼色在她耳邊說道：“是太子的衛隊！”
名二小姐聽到之後便也不做聲，收了劍，藏在了人羣中。
說太子是條瘋狗，這是去年出了那事情之後大家的共識。以前太子也曾聽說蕭靈玉的美貌，更有派人來找過，只是每次都讓廉康擋回去了。雖然如此廉康還是提醒過蕭靈玉，太子不管多討厭，那都是大建未來的皇帝，若是惹了，連他也保不了名劍山莊。
哪怕是姿態再高，蕭靈玉心裏也有數，故而某些人該躲的，還是得躲！
不屑的看看那邊被圍住的慕容箐，正好。臭貓碰臭狗！
“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