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也沒有來過，”祁老爺子一想起晏其盛那不配當人的東西就氣的牙根癢癢，又自責又心疼：“他不親自來也就罷了，我們也沒給過他好臉色，可他都沒派人來過問一聲小煙在不在。”
“以前小煙非要與那一家子置氣，我們怎麼勸都沒用，可是她前陣子好像突然想開了，對那邊不聞不問的，我是一邊高興一邊忐忑，心裏總是不踏實。”
陸滄遙靜靜聽着，冷白的手指勾起精緻的茶杯，輕抿一口放下。
祁老爺子：“還沒等我想出什麼，這孩子留了封信就跑去找你，除了你，我也沒見還有那個朋友能被她這樣放在心上。”
他推心置腹般誠懇道：“小友，我看得出小煙很信任你，她有沒有跟你說過相關的事，或者什麼特別的事？”
祁景明說的沒錯，這就是成年人虛僞的社交，在一通鋪墊後祁老爺子的真正意圖才顯現，陸滄遙脣角微彎，悠然道：“她確實是想開了。”
不過並不是“突然”罷了。
“至於原因，自然是晏煙自己才知道的最清楚。”
祁老爺子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有一點失落但再一次肯定了晏煙這次交朋友的眼光。
外在無可挑剔，處事磊落坦蕩，不會打着“爲你好”的旗號做實則傷人的事，是值得深交的人。
他本就沒抱什麼希望能從她這裏得到答案，當即也不再糾結，與陸滄遙親切的拉起家常來，像是最平常的長輩那樣。
小姑娘說的沒錯，他們應該尊重小煙的想法，她想說了自然會告訴他們，她已經長大了，有保留自己小祕密併爲之負責的權利。
他只不過是太擔心小煙像莫名其妙與晏其盛劃清界限一樣再莫名其妙回到跟那家人不管不顧的死磕狀態。
陸滄遙經常與這個年紀的老爺子打交道，天南海北新聞時事什麼的都能說上兩句，原本只是客套話的“小友”，也在相談甚歡之下被祁老爺子真心認可。
晏煙滿頭冷汗，好不容易從哥哥姐姐和小姨的“熱情關懷”下脫身，像被狼追似的極速開溜，躲到陸滄遙旁邊挨着她坐下，好奇道：“阿遙，你和外公說什麼呢？”
本在一旁做透明人的祁羨冷不丁開口：“說你不聽話，說你膽大包天。”
晏煙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祁羨面無表情的教訓人，條件反射性的縮了縮脖子，心虛道：“啊，大舅舅。”
不對，她爲什麼要心虛？沒能力承擔後果的才叫膽大包天，她頂多算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心裏剛竄起來蠢蠢欲動的小火苗在看到大舅舅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後迅速熄滅，晏煙瞬間安靜如雞，老實的不能再老實。
祁老爺子終究還是心疼她，連忙在中間充當和事佬：“行啦行啦，小煙已經安全回來了，說兩句就行啦，肯定沒有下一次。”
連忙使眼色：“小煙你說是不是？”
晏煙：“對的對的，大舅舅，我保證沒有下次。”
祁羨呵呵一聲：“若有下次，就把你關在家裏哪兒也不許去。”
晏煙十分應景的抖了一下。
夜晚，伴隨着呼號的風雨之聲，陸滄遙和晏煙兩人在一間粉嫩嫩的公主房之中交談。
“我家裏就這些人了，外公，大舅舅大舅媽，二舅舅二舅媽，小姨，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兩位舅媽和孃家關係不太好，基本不聯繫。”
“要是我說要和他們一起離開這裏的話，他們大概率不會反對。”晏煙沒把話說滿。
陸滄遙並不懷疑這一家子對晏煙的寵溺，嗯了一聲之後她問道：“重生這件事，你沒有跟他們說？”
晏煙隨手撈過來一個抱枕抱住，下巴埋在軟軟的棉花裏，有些出神，悶悶道：“沒，那時候我腦子裏又慌又亂，就想着多囤點東西，還有提前找到你。”
她又不聰明，腦子裏哪能盛得下那麼多東西。
而且這種事吧，是越拖越不敢說。
陸滄遙從她的表情就看出她七八分想法，只道：“你外公問我呢，你爲什麼對你父親的態度轉變那麼突然。”
不用問晏煙也知道她肯定什麼都沒說，整張臉埋得更下：“我不敢說，也不敢讓他們知道。”
“我上輩子那麼蠢，被白悅然耍的團團轉，過得一團糟，最後還被她弄死。”
“大舅舅他們那麼精明，一旦我說了我百分百瞞不過去的。”
“我不想讓他們知道。”不想讓他們知道，被他們捧在手心裏的小公主被幾個爛人輕賤作弄，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毫無價值的死掉。
“一點也不想。”晏煙紅着眼眶沙啞着聲音強調道。
其實當見到二舅舅外公他們之後的激動過去，看着他們用各種方式表達對她的關切愛護，她忽然間就很是委屈，很想撲到他們懷裏大哭一場。
但是晏煙早就知道，人總是要爲自己的選擇買單，她經受的磨難也是自己釀的果，與別人並不相干。
她不可以把自己的痛苦變成別人的痛苦。
所以外公他們只要知道他們的小公主還是那個快快樂樂雙目明亮的小女孩就夠啦。
晏煙吸了吸鼻子，勉強笑道：“對啦，阿遙你還不知道呢，我小姨和我媽媽是雙胞胎哦。”
陸滄遙配合着她轉移話題道：“那她們兩人是不是長得很像？”
晏煙想了想：“那倒也沒有太像，大概七分像？媽媽性格溫柔，小姨從小就很厲害強勢，很容易區分的。”
“媽媽叫祁蓁，小姨叫祁妙，合起來就是真奇妙的意思，聽姥爺說祁家從沒降生過雙胞胎，所以給她們這麼取了名。”
陸滄遙此刻化身盡職盡責的捧哏：“好聽，還有意義。”
兩人又說了許多，直到雨聲漸大。
晏煙連忙催促她去休息。
陸滄遙應了一聲，起身一頓，那會兒就很想摸摸晏煙毛茸茸的腦袋瓜，告訴她她一點也不蠢，只是有點傻乎乎的善良。
善良有錯嗎？沒有。
她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晚安，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