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宇用幾句話簡單的概括了回程的經歷。
雖然他和柯榮兩個人殺喪屍的過程比較艱難，但說起來確實沒有多複雜。
陸滄遙坐在一張空牀上，若有所思，道：“所以你們其實是被它碰瓷？”
李明宇有一瞬間的詫異，接着恍然大悟，他一直覺得這隻聒噪的鳥出現的時機姿勢有點怪異，但是形容不出來。
原來是刻意碰瓷嗎？
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了，他心裏又裝着事，以至於對外界發生的事差了些敏感度與洞察力，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沒反應過來。
嗤，自己就這麼個人，還想東想西矯情什麼呢？
李明宇甩甩頭，將腦子裏糾纏不清的念頭盡數拋去，面容冷靜：“可以這麼說。”
“我覺得它是故意擋在我們路上的。”
玄鳳鸚鵡被陸滄遙捏住了嘴，耳朵可沒被捂住，聞言登時掙扎起來。
這小東西，掙扎起來還挺有勁，陸滄遙將目光投注在手中這一團黃色毛茸茸上，暫時放開了對它的鉗制：“你說。”
顧不得喘氣，它張口就否認：“本大爺纔不是那樣的鳥！”
“只是碰巧！碰巧！”
李明宇巋然不動，幽幽道：“那你一隻寵物鳥，是怎麼飛到城郊高速這邊來的。”
小鸚鵡理直氣壯：“被狗追的呀！你不是也看到了嗎？”
“你一個有翅膀的還能被地上跑的追？還一路追出城？”李明宇挑眉反問。
這裏面明顯很有問題。
“它、它們就是要追我嘛，我也沒辦法啊。”慌亂了一下之後，小鸚鵡理不直氣也壯道。
“是它們腦子不好使！”
李明宇故意用一副“關愛智障”的表情看着它，激道：“喪屍沒腦子你也沒腦子嗎？不會飛到高處躲着？”
“呼哧呼哧~”
在陸滄遙掌心裏努力拍着翅膀，雙頰旁的紅色絨毛因爲憤怒變得更加鮮豔，頭頂長長的羽冠再次炸立起來。
不過這次不是炫耀，而是被氣的。
然而就算李明宇這麼激它，這隻一看就不是很聰明的鸚鵡也沒上當，關於它被狗追的真正原因半個字也不肯吐露。
這讓人更好奇了，李明宇摸摸下巴，盯着它的眼神興味漸濃。
陸滄遙不動聲色的摸了一把玄鳳頭頂，速度快到仍在憤怒中的玄鳳都沒反應過來。
李明宇還是見識的太少，潛意識裏不敢往深了去想，而她已經有了一個猜測，並有五分的把握。
陸滄遙低垂眼簾，纖長的睫毛遮掩了眼中的情緒，揉了揉玄鳳軟軟的肚皮，緩緩問道：“你的主人呢？”
手中的小東西驟然僵硬，一切動作都停住，連氣息都低沉下去，漂亮的細長羽冠也像失了顏色，一點一點垂落。
正對着它的李明宇看到它黑色的豆豆眼中迅速積蓄起水氣。
他不由怔然，一個念頭不合時宜的蹦了出來：原來鳥也是會哭的麼？
“主人、主人……”破碎的音調半晌連不成一個完整的句子，只聽小鸚鵡聲聲哀泣，叫着在場無人能聽懂的“啾啾”聲。
旁觀的苑林心頭默然，悄悄使用了精神異能散發平靜的波動，安撫情緒崩潰的小鸚鵡。
陸滄遙擡眼掃了他一眼，苑林第一時間察覺並對她露出一個略顯無奈的笑。
目光再次低垂，看向眼淚沾溼絨毛的漂亮小鳥兒。
世界的進化讓它獲得了豐富的情感與更高的智慧，卻沒有賦予它將情感融入人類語言中的能力。
苑林的異能生效了，被她虛虛攏在手中的小鸚鵡顫抖頻率越來越低。
“嗝兒～”
打了一個哭嗝後，它不好意思的把頭埋在胸前，一副沒臉見人的樣子。
可它並不知道，已經沒人會笑話它了。
冷白的指尖輕柔地梳過背羽，小鸚鵡好似本能的轉頭蹭了蹭陸滄遙的手指，無比依戀。
主人以前也是這樣給它梳毛、陪它玩的。
“我說，”它眼中人性化的閃過一絲緬懷與留戀，“我不是故意帶着那羣野狗攔你們的路的。”
“但是我想殺了它們給主人報仇。”
“主人被喪屍喫掉了，可我太弱了救不了她，也殺不掉害死她的東西，只能一邊吸引着它們，一邊想辦法升級。”
小鸚鵡的聲音清脆而平緩，可在座的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像壓了千鈞重的巨石，心裏的什麼東西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不論是苑林、李明宇，還是周瑞生、百里飛鴻他們，甚至於李正周、白雙九、韓海這些人，其實都沒怎麼感受到末世的殘酷與普通人掙扎生存的慘烈。
他們被保護的太好了，好到有些忘了——喪屍，是喫人的。
晏煙坐在陸滄遙旁邊，捱得很近，雙手撐着牀沿。細看兩人此時的神情竟有八分相似，一片漠然。
微微低垂着頭，半遮半掩住茶色的清亮眼眸中漸漸浮起的陰霾。
心底卻在嘆氣，活着已經足夠艱難，她早就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同情別人的悲慘。
陸滄遙見過的黑暗遠比這還要猛烈，早在上一世她就有了覺悟，不是她被喪屍喫掉，就是她把敢對自己亮出獠牙的敵人全部幹掉。
她不會坐以待斃，也從未想過自己會輸。
手上梳毛的動作變得更輕柔了。
小鸚鵡不知衆人心緒複雜，接着陳述道：“所以我纔會一路飛到城外。”
“我已經飛了好幾天啦，累到要放棄的時候就看到你們的車，”它看向李明宇，聲音輕快，“你們從遍地喪屍的地方出來，肯定很厲害。”
“那會兒我只想着，不管是誰，能殺死它們就好。”
它只是累了，飛不動了，正好卡在他們的前路上，李明宇一想就通，放在膝上的手無力的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沒抓到。
“還沒對你們說聲謝謝，謝謝你們幫我給主人報仇。”
他當不起這一聲謝謝。
“主人說過，接受了別人的恩惠，不管是有心無心的，都要做出回報。”
“但她沒教我怎麼回報，我只好先跟着你啦！本大爺是不是很聰明！”
更受不起它純粹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