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櫻園出來時卯時已過,雖然天還未黑,可月亮已經高懸天空。
集市上的攤販們有一些已經收了攤子,還是那個地方,馬上就會有夜市的人來接手。
華燈初上的美,是秦淮喜歡的美,她沒有叫馬車護送,而是拉着阿四的手穿行在人來人往之中。就假裝他們也只是普通人,感受着這普通人的生活。
這個時段,大多數商販們都已經用過了晚膳,趁着落日的熱鬧勁,在街上賣力的吆喝。
攤子上一般都是一些潯陽特有的物件,和一些從其他城市運送過來的新鮮玩意兒。其實在這條街道上,不難看到天榆其他城池的縮影,感受着他們的繁華與昌盛。
比如這隴西雕花工藝瓶、青州幼圓嫩葉膏、還有襄州的上號花瓷。只有這時候,秦淮纔會對自己的公主身份有莫大的欣慰。
當撫摸着瓷器上的花紋時,秦淮好像能想到當初在襄州面對瓢潑大雨時的模樣。
那會兒也是不容易,秦淮長這麼大,去過的地方太少了,所感受到的美也太少了。
如果之後有時間的話,她一定要多走走,去見識見識潯陽的大好河山。如果阿四也願意的話,她也想帶阿四去看一看這山川之美。
反正之後日子還長着呢,碧雲島可是坐擁一大片海域的,那兒還有銀白的細沙,奇珍異寶似的魚兒,阿四一定會流連忘返。
原本今天是沒有市集的,可是爲了方便求親而製造氛圍,濮辰明幾乎是包下了整條街來助興,估計這兩日花出去的銀子,夠一個城池一日的所有花銷了。
所以這也就是秦淮爲什麼能大搖大擺的,帶着阿四招搖過市的原因了,這一條街上都是經過層層篩選出來的商販,更有一些都是濮家商行的掌櫃和小廝。
有錢人就是不一樣,一擲千金只爲搏美人一笑。
算算時間,這美人也該下朝了,應該一出宮門走正路的話,半盞茶的時間就能到這條街上,可怎麼還不見蹤影呢
環顧了一週,不止沒看到沐莞卿的身影,秦淮連一點僞造的蹤影也看不出來。
就連街道上的這些遊人,也都是普通百姓的模樣。也許其中真有一些是混進來的普通百姓,而更多的便是一會兒準備這爲求親助興的人。
這些人啊,一會兒還得唱歌跳舞歡呼着呢。
看看那個帶娃的婦人,好像上午就見過了,還有那個大叔,正在張羅着買花。所有人各司其職,都像只是經過罷了。
糖葫蘆的吆喝聲在耳邊想起,捏泥人的手藝師傅送給了秦淮兩個小娃娃,一旁的抄手攤子的老闆娘正朝着秦淮熱情的招手。
這入目的,皆是其樂融融的景象,沒有任何不好的和不雅的,甚至沒有小孩的哭鬧聲,這纔是人間淨土吧。
“果然是美好,美好的有點不真實了。”
阿四一路走來,所有人都是歡聲笑語的模樣,好像他們的一生全然沒有煩惱,每天都是無憂無慮,不用爲生活發愁,不用擔心有災難發生。
秦淮就怕他發現了端倪,發現了自己這好不容易在最短時間裏堆積起來的盛景是假的,她連忙拉回阿四的思緒,笑着鼓勵。
“怎麼會不真實呢,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都在過着一天一天不一樣的日子,未來你也可以的。”
是嗎
天色漸漸暗了,潯陽的燭火也越來越多,街道上滿是提着各色燈籠的人,她們不止是遊人,更重要的是照亮秦淮腳下的路。
“我也可以嗎”
阿四有些不相信,他雖然看了這一日盛景,可從拉來沒有忘記過,他還是要回到那個石牢裏去的,這一切只會成爲美好的回憶罷了。
雖然走了不少路,可他那長袍下,拴住腳腕的玄鐵鎖鏈也不是假的。
還有他這面具底下,藏着和這個世界的所有美好都格格不入的骯髒皮囊,這就註定了,他不屬於這裏。
“那當然了,快看,前面就是花燈會了,可好看了呢”
秦淮又握了握他的手,指着遠處的明亮的地方,帶着阿四往那邊走去。
等會就是不一樣,碩大的燈籠掛了滿天,形狀各異的,顏色不同的,都是最好看的花樣,還有不少秦淮所認不出來的圖文。
她第一時間選了一個最好看的,是個月牙的形狀,上頭還有個花裙的姑娘,那飄揚的衣袂正纏繞着這縹緲的月牙。
付了銀子之後,阿四盯着這一盞花燈,醋溜文學最快發佈又看了看其餘的,甚爲滿意。
“花燈會總是會有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會在河邊放花燈祈願,如果你也有什麼心願,都可以寫在花燈上交給河神,河神看到了會幫你實現的。”
秦淮指着不遠處的河邊,此時河面上已經漂浮着許多花燈了,它們順着河水往下游飄去,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增添了幾分旖旎。
“我的心願”
阿四仔細回想了一下心願這件事,在沒有出宮之前,他的心願有不少,可是今天出來了一日,亂花漸欲迷人眼,他卻又不知道想要什麼了。
將兩盞荷花燈抱在手中,兩人慢慢靠近河邊,這會兒已經有不少人在靠着河堤許下冤枉了。秦淮眼尖,瞧見了一個姑娘,在花燈上寫着:女官大人與濮大公子長長久久。
這濮辰明帶人還真有兩把刷子。
遠遠的,秦淮似乎看到了了一個白衣男子,就那麼站在河邊的石拱橋上,今夜沒有風,他的袍子一動不動的,就像他的人一樣,站得筆直,猶如水中的一幕倒影。
他的手裏提着一盞正在散發着微微光亮的兔子燈,那兔子做得十分小巧靈動,不像是普通市面上有的那一種。兔子尾巴處還有幾縷白色的絨毛,也不知是從什麼上面揪下來的。
原來這麼遠看顧白修,又是另外一種感覺,這個男子啊遺世獨立,就像是真正的河神。
仔細看纔看出來,顧白修今天穿的還不單單只是白衣,而是藕荷色的袍子,這袍子也不純色的,上面似乎描繪着一些蘆葦的影子,別樣驚豔。
他就那樣看着秦淮,好像除了秦淮以外,這個地方再也沒有其他。這樣的目光,差點讓秦淮在他的眸子裏淪陷。
“我寫好了,你呢”
阿四將心願寫在了花燈的背面,將花燈推入了水中,笑着望向秦淮。
秦淮一愣,連忙用筆隨便寫下了幾個字,“啊,我也寫好了。”
他們兩相互靠着,望着那兩盞花燈在水中搖曳,慢慢地遠離他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