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的話在諸多疫民的心裏激起了千層浪花,雖然如今襄州消息閉塞,可這疫症的兇險誰都知道。
眼前這個女子貴爲一國公主,從小到大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天下最好的一切,今天居然願意冒這麼大的風險,來到災情最嚴重的的地方爲皇室擔保,還願意爲疫民們謀得一條出路,也是奇絕。
今天她說的這些話閉那些傳言更有道理,已經打動了不少人,可還有少部分人固執己見,不願意給秦淮這個面子。
秦淮也不管那麼多,和顧白修對了眼色之後,喚來了那些學徒幫忙,顧白修親自爲幾個不太嚴重的病人診脈。
既然已經到了這裏,秦淮先將那泥罐子拿了回來,還到了方纔砸她那人的手邊。
砸她的是個老婦人了,見秦淮完全不生氣,反而是頗爲誠懇的態度,她也有一瞬間的後悔。再怎麼說秦淮也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小姑娘,雖然頂了災星的名頭,可這也不是她願意的啊。
同時明月和彩霞跟着剩餘的人手去爐子那便檢查最近的藥劑,一罐跟着一罐,翻閱那些藥劑喝下去疫民們都有些什麼反應。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進行,秦淮儘量幫忙打打下手,替顧白修將診脈得出的脈象記錄下來,將這些病人的情況寫得更加仔細。
其實這些事交給學徒們都能完成,可一定是有哪個步驟出了差錯,要不然何至於這疫情越來越惡劣呢。
這會兒她親力親爲,不少人都看在眼裏,對她的目光也少了敵意。
顧白修對幾個比較典型的病人進行了醫治,處理完畢後不忘檢查最近這些疫民們的碗碟,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線索,甚至忽略了這疫症感染人的速度和機率。
好幾次他都離得那些疫民們非常近,整個鼻子都要隔着面紗碰到器皿了,秦淮揪着心,目光不敢從他身上挪開。
突然,她發現顧白修的目光一變,整個人定住了一般,秦淮這就知道他肯定是發現了什麼。
“怎麼樣,可是這使用的湯藥有問題”秦淮第一時間走過來詢問。
顧白修從藥渣裏挑出了一點點黃色碎屑,“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藥劑裏多了某些東西。”
很顯然,這是有人故意爲之了。
在疫民的湯藥里加不該加的東西,不偏不倚,非要選在秦淮來的這一天,這麼明顯的針對,這個人的身份也不會難猜。
“能查出這是什麼嗎”秦淮小聲詢問,不掩緊張。
她怕那下毒之人就藏在附近,一言一行都會打草驚蛇。
顧白修仔細思索了一會兒,從色澤到氣味都仔細感知,最後得出了一個意料之內的答案。
“黃羅傘,一種有毒的菌菇。”
有毒的菌菇
襄州這地方,樹林豐茂,所以不知毒蛇多,就連有毒的菌子也多。
菌菇一般襄州人只會喫自己熟悉的種類,不熟悉或者無法辨別的幾乎不回去開採買賣,就是怕一不小心誤食出事。
如今竟然有人把有毒的菌子混合在了給疫民的湯藥之中,還真是懂得就地取材呢。
“那些疫民的死因,找到罪魁禍首了。”
顧白修這話是說給所有的疫民聽的,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神經再次緊繃。
“那些人的藥中被混進了黃羅傘的粉末。”
簡簡單單一句話,可只要是襄州的人都不會不清楚這黃羅傘的作用。
黃羅傘是毒菌菇中有名的前幾名,以十步之內要人性命而聞名襄州,若是食用了這種菌子,十個有九個都救不回來。
“這怎麼可能呢”
“哪兒來的黃羅傘這,難道是”
在他們瞎想之前,秦淮便出言將這些人的思緒又抓了回來。
“諸位放心,潯陽的來的太醫們絕對不會害大家,治好大家是聖旨,沒有敢抗命。”
這些疫民們早已被這瘟疫磨平了一切,甚至連思考問題的邏輯都沒有了,秦淮這麼說,直接把他們弄迷糊了。
“那公主,究竟是誰要害我們啊。”
找到了今日不少疫民死亡的真相,漸漸的,就有人把秦淮歸到了他們那一邊。
“恐怕下毒之人,就是散佈謠言之人。”
是啊,在這個時候下毒,還能是存了什麼心思呢。
“諸位放心,我馬上就讓太醫們徹底檢查湯藥,排除所有黃羅傘的殘留。這幾天我一定會查出真兇,給大家一個交代,更是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不是修羅門就是李斬仙,不過這種低俗的手段估計也只有後者最有可能。
秦淮走之前,不忘了給疫民們留下最後一句話。
“其實今天我來到這裏是想讓大家知道,沒有誰能輕易決斷我的性命,哪怕再多的流言蜚語也不能改變我是天榆皇女的事實,同樣,也沒有誰能決斷你們自己的性命,只有相信自己可以挺過去,你們就一定行。”
那些個太醫們看到秦淮等人從莊子上出來,紛紛退後了幾步,就怕被秦淮帶出來的病氣傳染。
“諸位太醫,不妨看看這是什麼。”
顧白修自然是感受不到他們的刻意疏遠,而是將從莊子上帶出來的藥渣遞到了他們手裏。
雖然不情願吧,但也沒有理由拒絕啊,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這這是黃羅傘怎麼會在湯藥裏”
還好他們只是貪生怕,而不是真的草包,黃羅傘還是能分辨得出來的。
既然分辨出來了,也就不算秦淮冤枉了他們。
“從莊子上運出來的屍體你們都沒看過吧,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斷定是疫症而死,未免也太草率了些。難道太醫院就是這樣任由你們隨意胡來的你們就不怕丟掉了太醫院的威信了”
這件事本來有錯的就是他們,秦淮不過是將這其中緣由說個明白。
“如今,在你們的整治之下,這要家裏出了黃羅傘的碎屑,導致幾十個災民丟掉性命,萬一這件事捅到了潯陽城,你們猜女官會不會輕饒你們”
有些時候搬出父皇可能沒什麼明顯的效果,他們也總有理由耍賴,可只要搬出沐莞卿來,就沒有什麼做不成的事。
既然是在公里做事的,就不會不知道女官大人和秦淮的情誼。
果不其然,能讓天榆子民聞之色變的,還屬女官第一。
“這可這真不關臣等的事啊。”
“臣等根本不清楚,沒有經手過啊”
竟然又開始推脫責任了。
秦淮沒有時間聽他們的廢話,並且已經有了決斷。
“不關你們的事,分明是你們監管不力,有所懈怠,這才讓人鑽了空子,將黃羅傘混進湯藥裏,這件事不只影響了本公主的聲譽,更是影響了天榆,你們說是不是該罰”
不管到了哪裏,她都是天榆的公主,有這麼一層身份,便有可行的權力。
正好,秦淮瞥見了張遠帶着人手過來,便上千了幾步,前因後果也不說,直接安排道。
“張將軍來得正是時候,這幾個太醫玩忽職守,有抗旨之嫌,還請將軍替本公主代爲處置。”
張遠方纔有事,這纔來晚了,但這位公主的所有光輝事蹟他都已經聽說了,便也樂於幫助秦淮立威。
“不知公主想如何處置他們”
得了這麼一句應答,秦淮十分受用,眯着眼睛故作沉思。
“畢竟都是太醫院的人了,身子骨也不是太好,杖責三十以儆效尤。”
三十杖豈不是骨頭都要散架了
“末將這就去辦,帶走”
張遠聽風就是雨,一揮手,將士們立即上來拿人。
“公主饒命啊公主”
“公主臣等知錯了,這三十大板實在是受不住啊。”
“臣等願意將功折罪,還請公主您開恩啊。”
話終於說到點子上了。
秦淮擺了擺手,讓張遠停下。
“將功折罪你們以爲那些死去的人還能活過來麼”
這些太醫們不是不知道秦淮想聽什麼,也不是不知道秦淮的脾氣。
若是他們一直不肯服軟,不知道未來秦淮還有什麼手段,這位公主啊,說杖責就杖責,估計下回就是直接砍頭了。
這會兒好不容易有個臺階下,自然要抓住機會了。
“不不不,臣等願意從今日起爲這些疫民們診脈,絕不推脫搪塞一定盡心盡力,直到疫症治癒。”
越來越多的太醫附和,秦淮這才滿意,她什麼也沒說,拉着顧白修和明月彩霞就回去了,只留下那些劫後餘生太醫們面面相覷。
其實這些張遠也都看着,他倒是覺得這位天榆公主着實是有勇有謀,果敢非常,真是讓人驚喜又意外。
明月彩霞回到住的院子裏,兩個看院子的小兵已經唯有它們準備好了滾燙的洗澡水,還準備了一些換洗的衣服。
“喲,二位小弟弟還是很貼心得嘛,回頭我去張將軍那兒褒獎你們。”
明月在門口巡視了一圈,不由佩服這兩個機靈的小鬼頭。
“明月姐姐說笑了,是張將軍之前吩咐我們準備的,就是怕公主從莊子那兒回來不安全,這才特意準備了熱水。髒衣服趕緊換下來,我們這就拿去用專門的皁角清洗。”
沒想到這位張將軍還是個仔細人,竟然連這些是都幫秦淮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