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你不必憂心,陛下已經派遣了新任州牧前去安撫民情,只要平息民怨,疫症有太醫院操心。”
聽熙兒說皇后最近身子也不太爽利,夜裏總是翻來覆去睡不安穩,太醫也來看過了,只說是平日裏累着了,開了幾服安神的方子。
今兒皇后未施粉黛,從榻上剛起來,正被人伺候着梳洗呢。
“新任州牧?”
天榆的十二州牧篩選嚴格,此前雖有在列的官員培養,但也絕不是一夕之間就能定下的,而且上一任州牧就此調任,哪有這麼快能指定新人頂替呢。
秦淮不過小聲重複了一邊,皇后便揉着額頭懶懶的解答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前任州牧自然是被革職查辦了,襄州是他的管轄範圍,惹了這種亂子還想瞞報,陛下不治重罪就算不錯了。”
這倒也是,如果襄州州牧能儘早發現這件事,並上報的話也不至於引起這麼大的轟動。
“不知新任州牧是什麼人?”
皇后似乎有意遮着神情,故作無意。
“李尚書的兒子,李斬仙。”
李斬仙?
就他也能當州牧?
秦淮一時震驚,整個人噎住了。
論資歷論輩分,就算是徐紀元也不可能是李斬仙啊,他不過是禮部的一個小小文官,手上辦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州牧這麼大的官職,幾乎就是連越三階!
這樣的安排,朝中輕易就能通過麼?
“你也不必太過喫驚,這可不是什麼美差。”
皇后估計是看到了她那滑稽又狐疑的表情,實在是忍不住了。
城州牧雖是肥差,可放在如今的襄州,卻是一份人人避之不及的“陰差”。
方纔皇后說即日上任,這就說明李斬仙即日就要前往襄州,去那座離死亡最近的城池。
想來應該是朝中那些老城們你推我我推你,沒人敢領這份差事。做得不好人頭落地,萬一染上疫情性命難保,所有都是九死一生。
所以,這樣的重任才落到了李斬仙的肩上。
新婚不過幾日,這就攤上了這種好事,李斬仙本人肯定嚇得腿軟,李肆身爲尚書爲名請命是應該的,可就是不知道他會在襄州百姓李家門楣與李斬仙的生死上,選擇偏向哪一方。
哎,如此安排真是大快人心。
想必朱黛兒這會兒應該在家以淚洗面吧。
剛進門自家夫君就遇到了這檔子破事,不知道她會不會得一個剋夫的罵名呢?
剛纔的黯然傷神一掃而空,秦淮好歹放心了些,只是擔憂着父皇連日操勞。
“這幾日父皇定時勞累了,若是有什麼兒臣幫得上忙的地方,還請幕後言明。”
她目光自然下垂,一副恭敬溫婉的模樣,讓正在梳頭的皇后動作微微一滯。
秦淮什麼時候這麼懂事了?
“這幾日,你可去看過宣紙,三皇子這些日子都在宮中忙碌,連抽身回府的機會也沒有。她才初有身孕,理應有人陪伴。”
皇后也不過是照章辦事,隨口慰問一下,雖說秦玄明這孩子從前和她關係還算和睦,可如今葉寒霜回來了,他自然是更偏向生母了。
而自己處於皇后之位,諸位皇子皇女都尊稱她一聲母后,她就得做到母后該做的一切。
秦淮知道皇后需要替父皇平衡後宮,更需要掌握潯陽官家的後宅,便如實作答。
“宣家也算是潯陽大家,宣紙亦是識大體的貴女,自然是明白三皇兄的操勞的,這會兒天下人都心繫襄州,她當然也會日日期盼疫症儘早過去。兒臣前幾日還去慰問過,若是母后不放心,兒臣一定多走幾趟。”
其實她也有些放心不下宣紙,三皇兄和沐莞卿都一直在宮裏爲了這件事忙碌,她又深受流言蜚語的毒害。宣紙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她將要面對的只會更多。
“現在是多事之秋,襄州的事還在這,自然是不好泄露其身孕一事。你替本宮將這一對嬌鸞呈祥鐲送給三皇子妃,關照她安心養胎。等順利誕下皇長孫,這纔是天榆的福報。”
皇后到底還是有分寸的,從妝奩下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個準備好的錦盒,裏頭有一塊金線牡丹手帕,裏頭包着兩個沉甸甸的鐲子。
一眼便是不是凡品。
“多謝母后,兒臣一定將母后的關切帶到。”秦淮雙手接過,替宣紙道謝。
“最近你也萬事小心。”
皇后用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秦淮今日的裝扮,擺了擺手讓她回去了。
“兒臣告退。”
鳳禧宮的門口,明月彩霞看着好不容易纔停了一會兒,卻又開始朦朦朧朧的細雨,打開了早已準備好的貴妃傘。
“公主,方纔奴婢和彩霞閒聊,想起柳小姐似乎和藥師谷的谷主交好,如果這一次能得到藥師谷相助,襄州疫症不久迎刃而解了嗎?”
明月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開口,她也想爲公主分憂。
“都說你是異想天開了,藥師谷弟子避世百年,哪有那麼容易出手相助。”
彩霞截住了她的話茬,不想讓她繼續多言。
可按照這明月的性子,能夠憋的住話這才奇怪呢。
“也許旁人不行,可濮辰明公子畢竟是藥師谷老谷主的兒子,連他的都不行嗎?”
“這……”
對啊,瀾州疫症雖是柳宴心一手平息的,可藥師谷也是真實存在的,這幾十年來曾去藥師谷求藥而歸的人不在少數,就連宴心給的記錄中也有一字半句的記載。
如果他們真能再此危難關頭出手相助,天榆一定會回饋更多。
可……怎麼和她們聯繫上呢?
之前柳宴心和這一任藥師谷谷主尹文則似乎有些淵源,可若是現請求宴心幫忙,在讓她轉告尹文則……未免也太耽誤時間了。
若是直接找濮辰明又過於唐突,難道這件她們能想到的事,沐莞卿會想不到麼,既然她都沒有跟濮辰明開口,秦淮又如何敢冒犯。
還是先回去和顧白修商量吧。
走到順和殿前,正好遇上百官下朝,秦淮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站在一旁正好等等沐莞卿。
值得推敲的是,不少官員經過時瞧見秦淮,目光都不不約而同地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隨即別過頭去,或思慮或感慨。
最好笑的是,李斬仙幾乎是被幾個同僚擡出來的,看他那一臉呆滯的模樣,估計聽到要赴任襄州的時候,應該很不得以死明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