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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珍珠之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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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憐兒雖然回來了,不過經這一鬧,氣氛也就壓抑了些,閔大人和馬驛丞也沒了閒聊的興致,轉而說些公務上的事情,黃縣丞只是微笑傾聽,對於公務卻是甚少插嘴。

    楊凌身爲下屬晚輩,自然要擔負起勸酒敬酒、調和氣氛的事情,自已也不免多喝了幾杯,直至深夜彼此才告辭離去。

    天上又下起了小雪,冷風捲着雪花直往脖子裏灌,楊凌喝得腦脹臉熱,他把雙手攏在袖中,哼着首忘了名字的現代歌曲,施施然拐進了自家所住的衚衕兒。

    到了門口本想敲敲門,想不到輕輕一推門就來了,只見一燈如豆,韓幼娘坐在矮几前雙手支着下巴昏昏欲睡的模樣,一聽見門響,擡頭看見他進來,頓時喜極迎起。

    楊凌訝然道:“幼娘,這麼晚了我以爲你已睡下了”。

    轉目四顧,竈下還有半明半暗的灰燼,鍋蓋上還隱隱冒着熱氣,韓幼娘上前來替他撲打着身上的雪花,輕聲道:“相公公務可是太忙?幼娘本想到衙門口兒去問問,可是又怕人家恥笑,只好在這麼等你回來”。

    楊凌聽了頗覺慚愧,吱唔道:“啊閔大人有個應酬約我同去,只是走得急了來不及告訴你一聲,你這傻女子,怎麼等得這麼久,自管歇下就是了。你喫過飯了麼?”

    韓幼娘聞到他一嘴酒氣,也知道他是去喝酒了,聽了他的話這才釋然,她扶着楊凌去炕頭兒坐下,蹲下身替他除去鞋子,敲打了下積雪,拿去烘在竈旁,然後又去倒了碗水端回來道:“相公,水是溫的,你喝些潤潤喉吧。伺候你睡下,幼娘再去喫飯”。

    楊凌聽了她的話,想起今晚所見的戲文,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喟然道:“幼娘啊,你是我的娘子,不是我的僕傭,你不該這麼樣服侍我。唉!你這麼小,又這麼可愛,應該是被人疼被人愛被人呵護纔對呀”。

    韓幼娘聽了他的臉,臉蛋兒微紅,羞怩地掙了掙手,沒有掙脫,便任他握着,感動地道:“相公很很”,那個愛字她實在是羞於說出口,只好道:“相公對我很好啊,再說我們女子便該盡心竭力服侍好自已的夫君,這與奴婢有什麼關係?相公疼幼娘,幼娘心中明白,可是相公不要這麼寵溺我,你會慣壞我的”。

    楊凌不禁啞然,如今這個世道便是這樣,自已強行灌輸些21世紀的觀念給她,恐怕反會嚇壞了她。禮教大防、夫爲妻綱雖是男人用來毒害女子的,可是千百年下來,女人不但自覺地服從這些觀念,而且也覺得理所當然,甚而將它發揚光大。

    什麼《女誡》、《女訓》倒大多是女人所寫,用來給天下女人做爲表率。幼娘拋頭露面,在裁縫鋪找點活計幹,已是極少的人了,現在的女性大多隻在家裏相夫教子,不要她服侍夫君,難道要她追求自已的事業麼?這麼一想,似乎自已這麼享受她的溫柔和服侍也是心安理得了。

    見楊凌醉眼朦朧地打着哈欠,韓幼娘忙替他除去外衫,說道:“相公,你先寬衣歇息了吧”,楊凌睏倦地嗯了一聲,就着她的手除去外衣,拉過一個枕頭翻身睡下,咕噥道:“真的撐不住了,你快喫些飯,也睡下吧”。

    韓幼娘應了一聲,提着袍領兒拍了拍想折起放好,忽地吧嗒一聲,從袍中掉下一件東西,韓幼娘好奇地撿起來一看,油燈下看得清楚,那是一隻精美的女式荷包,不但用料講究、做工精細,還帶着股子幽香,她的小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手抖得厲害,想打開看看,可是又象是不知道、不打開,那麼便可以自欺欺人地當這件事沒有發生似的,猶豫良久,她終是忍不住好奇,輕輕將荷包打開,從裏邊摸出一顆晶瑩潤澤的珠子來。

    燈火映在上面,顏色煞是好看,韓幼娘不禁睜大了眼睛:“這東西好漂亮,這就是聽人說起過的珍珠麼?相公身上怎麼會有這樣東西,還是裝在女人用的荷包裏,他他在外面有了女人?”

    一想起這個唯一的可能,韓幼娘傷心不已,難怪夫君病癒以後,也沒有和自已行過夫妻之禮,臨出閣

    時,嬸子大娘教過自已的東西,可是說過夫妻要要那樣纔算真的做成夫妻的,嬸子交給自已用來驗紅的那張白帕還壓在箱中呢。

    她的心不由慌了起來:“難道夫君不止是在外邊風liu,還想找個由頭休了自已,所以才碰也不碰自已麼?看這荷包和珠寶,那女子一定不是尋常人家女子,夫君若是喜歡了她,當然不會納回來作妾,自已只道他病體初愈,纔不思此事,自已一個女孩兒家,他不提自已自然羞於出口,想不到他他”。

    楊凌迷迷糊糊地扯過被子,嫌穿着長襪睡覺不舒服,他扯開襪上的帶子,將襪子脫下丟在一邊,發現燈火還在閃爍,無意見回頭一看,見韓幼娘坐在炕沿上,背對着自已,稚嫩的肩膀兒一聳一聳的,隱隱有哭泣之聲。

    這一嚇酒意就醒了幾分,他連忙翻身坐起,扳過韓幼孃的肩頭,只見小臉上眼淚兒如同斷線的珠子般一串串兒落下,哭得真是好生傷心,他連忙挨進了摟住她纖細的腰身,心疼地哄道:“幼娘,你這是怎麼了,什麼事這麼傷心?”

    韓幼娘連忙擦了擦眼淚,偏過頭去低聲道:“相公可是嫌棄幼娘服侍不周,想要想要休了幼娘麼?”

    楊凌見她哭得傷心,心中又憐又痛,連忙說道:“幼娘,你這話從何說起,這些時日你跟着我喫苦受累無怨無悔,楊凌銘感於內,怎麼會做那種事情?”

    韓幼娘攤開手掌,幽幽地道:“相公,若非如此,這珠子從何而來?你你不要再欺瞞我了”。

    楊凌見了珍珠,方纔恍然大悟,他呵呵笑着攬住幼娘瘦削的肩頭,韓幼娘執拗地掙開了肩頭,她自幼習得一身武功,若真的想要反抗時,楊凌實實拿她不住。

    楊凌自認得她,她便一直柔順似水,從不對自已有半點違拗,簡直活得不象一個鮮鮮靈靈的女子,這時見她發了小性子,反覺得十分有趣,他涎着臉再次摟住幼孃的肩頭,韓幼娘掙了兩掙,楊凌也加了把力氣,韓幼娘便不再使力,只是委委曲曲地扭過頭去不看他。

    楊凌拈起那粒珍珠,呵呵笑道:“幼娘,這珠子漂不漂亮?馬上就要過大年了,我找個工匠用綵線穿了給你做項鍊好不好?”

    韓幼娘詫然轉過頭,驚訝地道:“這珠子是給我的?”

    楊凌眨了眨眼,故作奇怪地道:“不給你難道給我?你見過男人戴項鍊的麼?”

    韓幼娘臉兒一紅,可是想起那荷包,還是忍不住喫喫地道:“可是可是這荷包,相公不是在外邊有了女人麼?”

    楊凌心中一跳,想起馬憐兒那張宜喜宜嗔的俏臉,雖然兩人沒有什麼私祕,可是馬憐兒對他頗有一番情意,自已實也很喜歡這個漂亮女孩兒也是事實,他心中有點發虛兒,於是從炕沿上拿過袍子,從夾層裏掏摸了一陣兒,摸出兩錠銀子來,說道:“哦你說這個呀,我是喝多了酒,一時睏倦得只想睡覺,所以還來不及告訴你,今日實是我幫他打過官司的馬驛丞請閔大人和我喫酒,席間送了我四十兩紋銀表示謝儀,這荷包兒和珍珠是那日來過咱家的馬小姐特意送給你的禮物,你可不要誤會呀”。

    韓幼娘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這麼大錠的銀子,四十兩成色最好的紋銀,那簡直是一筆天文數字了,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天呀,相公不過幫他想了個辦法,就有這許多謝禮麼?”

    楊凌將銀子塞到她手中,笑道:“娘子收好,這回放心了?不傷心了吧?”

    銀兩入手,冰沁沁、沉甸甸的,韓幼娘被他的取笑羞紅了臉,她咬着嘴脣兒,一顆慌亂不定的心已經放下了八分,心中想着,趁丈夫酒醉,明日未必記得這時說過的話,有些事不妨一次問個明白,也省得心中老是忐忑不安,主意已定,她忽然放下銀子,舉起衣袖掩住了臉頰,羞怩地道:“幼娘幼娘有一言想問過相公,相公莫要取笑幼娘”。

    楊凌奇怪地道:“什麼事?好吧,今日幼娘大人升堂問案,楊某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大人請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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