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殤。
帝后崩逝於太極宮立政殿。
長安城中，熱鬧的沸騰之聲低了下去。
明明是六月末的炎熱天氣，但又多了幾分陰涼之感。
本來還有心試一試自己箭術的威能，李鴻儒此時興趣全無。
“也還好你清醒過來了，兩天後就是帝后出殯的日子，朝臣都需要前去。”
劉仁景提醒着李鴻儒，頓時讓李鴻儒點頭應下。
帝后崩逝，面臨出殯時，再大的個人事情也要放下前去，否則便是大不敬。
這需要尊敬，也是禮法。
李鴻儒晃晃悠悠出了皇宮。
看着一路的蕭瑟與淒涼，他心中宛如白水。
“人生無常！”
李鴻儒嘆上一聲，最終踱步回了府邸。
他數日在藏書祕閣中，腹中有些空，但又覺察出自己對飲食一時沒什麼興趣。
府邸中的聲音開始變低。
除了李旦每日依舊苦練武藝，其他人的神情都有些怏怏。
李鴻儒發呆了許久，又找了一些書籍，躺在牀上看書打發日子。
客氏重操舊業，給每個人都量身打造了一款喪服。
到了出殯的日子，李鴻儒亦是換了衣裳，渾身上下一片白。
他身爲朝廷之官，在帝后出殯時，必須伴隨衆臣跟隨前行，其他人則是可以靠街遠望。
李鴻儒稍微整理了一番，踱步出府準備前去等待時，只見同樣穿着一身白色喪服的高儉和李淳風急匆匆趕了過來。
“李大人！”
“哎！李兄！”
高儉和李淳風遠遠打了個招呼。
兩人步伐急迫，顯然是奔行前進了許久。
“兩位！”
李鴻儒擡手行了禮。
“李大人在家就好，我們還真怕你跑出去看書閉關”高儉呼聲道。
“是啊是啊”李淳風亦是點頭道。
“我不閉關，沒心情閉關！”
李鴻儒開口。
若帝后出殯期過去，李鴻儒還真會去閉關。
時間足以淡忘諸多。
只要徘徊在知識的海洋中，他心情就沒這麼沮喪，會慢慢走出這種影響。
此時是帝后的出殯期，只是一想帝后曾經的友善，又有自己給涇河龍王帶過路，李鴻儒心中的滋味就難言。
雖說沒有李鴻儒，還有劉鴻儒，王鴻儒，馬鴻儒……
不管涇河龍王是否找他，定然能找到靠近皇宮的方式。
相較於帶到皇宮中掀起橫禍，或許他帶到觀星樓還免了更嚴重的災難。
距離唐皇和帝后越遠，與涇河龍王接觸越少，詛咒帶來的威能不僅在降低，而且能給予這兩人反應的時間，進而找出一些臨時應對的方法。
李鴻儒心中有一絲愧疚，又帶着一絲懷念。
他的心情很矛盾。
此時見到高儉和李淳風，李鴻儒亦是難於展顏歡笑，只是乾巴巴的做了回覆。
“沒閉關就好”高儉道：“我們聽李大人說你有一盞燈！”
“是李靖大人！”
朝廷姓李者的官員不少，至少李鴻儒自己也屬於李大人。
高儉說上一句時，李淳風又補了一句。
他顯然也是很在意這個李大人的稱呼，尋思着要將自己摘出去避嫌。
“我們想借你那盞燈用一用”高儉道。
燈。
李鴻儒的念頭只是尋思，隨即就記起了自己的一盞燈。
“點魂燈？”李鴻儒問道。
“對”高儉大喜道：“就是這種失傳的燈！”
“你那盞燈還在手中吧？”
李淳風詢問時，李鴻儒點了點頭。
這讓高儉取出陣圖，頓時抓住了兩人的雙手。
只是黑色的光暈一閃，李鴻儒眼睛微眯時，便見得了曾經進入過的立政殿。
立政殿中此時跪着成片的人，涉及太子與各皇子公主，又有李唐宗氏諸多人和朝廷重臣。
唐皇身穿素服，頭上綁着白布，臉色悲傷，嘴中不時有着低喃。
立政殿中的空間波動傳來，頓時讓唐皇擡起了頭。
他張了張嘴，話語還未吐出，便見唐皇身邊垂老的李靖開了口。
“李鴻儒，你將燈快快取出來！”
李靖的開口讓立政殿悲傷之色稍掃，不乏有人擡起頭觀看。
“果然是點魂燈！”
只是從小乾坤袋中取出點魂燈，李靖就取了過去仔細檢查。
若非李鴻儒在他府邸觀看《六軍鏡》，連續挑燈夜讀，李靖亦是難回想。
他記憶不多，待得好一番觀看後，他才確定了下來。
“李尚書？這？”
唐皇和李靖少有矛盾，但高甑生的揭發，讓兩者的關係如薄冰一般，有着一定的隔閡。
李靖心灰意冷，唐皇黯然神傷。
兩人都沒錯，但兩人又難於饒過去這種隔閡。
直到帝后隕落，臨近出殯，李靖與唐皇的關係纔回到如初。
“這是秦皇時代的祕燈，可以爲死者點燃，安享長眠，甚至凝聚陰軀，實現另外一種活法！”
李靖掐了一道法決，隨即將點魂燈放在了臉無血色的帝后枕邊。
“可惜我實力不濟，否則就能讓陛下此時見到皇后了！”
八品元神的李靖顯然沒有給予陰魂塑形的能耐，即便李靖通曉一些仙庭的祕法也難能如此。
這讓唐皇臉有欣喜時也帶着厚重的苦澀。
時間難於回到最初。
即便再來一次，選擇依舊難於更改。
“諸多事情都是天註定，能讓皇后死後安享，這已經是很好了！”
人死咒消。
帝后身上沒了詭異糾纏。
但帝后臉上依舊有着痛楚的臉色，顯然在死前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看着帝后蒼白的臉色漸漸在放鬆，唐皇如死灰的心有着一絲復燃，有了一點點希望。
但凡有一點點希望，他就不至於絕望。
“點魂燈能守護三魂七魄，但也需找一處重地存放，靠着地脈之力維持燈火，否則幾十年後依舊會熄滅！”
李靖掃了李鴻儒一眼，一時難知李鴻儒是怎麼掌控到這種重寶。
這種特殊型的寶貝若說有用，尋常之時只能點個火。
但若說沒用，此時的唐皇都願意跪下相求。
“皇后死前臨言，不得大肆操辦喪事，不得耗重資修建陵墓，只願尋一山陵葬下，她的遺願不可改。”
唐皇沉默了數秒，才緩緩開口。
“可只有在朕的身邊，這盞燈纔會永不熄滅！”
“閻立德！”
“臣在！”
“皇宮就是最好的地脈之處，你且去牽這條山脈之力，尋一處厚重之處營山爲陵！”
“是！”
“點魂燈能讓皇后安享長眠，也能讓我等不懼生死，朕在此立誓，凡朝廷有重大功績者，死後皆可入陵，君臣皆可同享。”
立政殿中，唐皇沉聲的發言，讓諸重臣連連謝恩。
“皇后臨逝前還記得你，說你很有箭術的天資，可以去學一學她修行的《落月弓》箭術！”
夾雜在人羣中，高儉亦是與李鴻儒低低私語。
“皇室重寶遺失，又經歷了星宿川一戰，難言富碩，無法取重寶與你交換，我對陛下建言是將你拿小須彌袋換小乾坤袋的事情過掉，這寶貝從此就歸了你！”
高儉的低聲轉告讓李鴻儒感激帝后之恩時，也帶着一絲僥倖。
私下拿朝廷的小須彌袋交換小乾坤袋，這事情只有丹書鐵券可以過掉。
甚至於此事拖延時間越長，也便越容易落人於口實，容易在某天爆發反噬。
此時將此事過掉，又疊加上藏書祕閣觀閱《落月弓》箭術的資格，用去交換點魂燈。
這已經是非常到位。
何況唐皇還有心與衆臣分享點魂燈。
“你現在有一道死後直接入陵的資格，到時候咱們都可以葬在一起！”
高儉說到第三道好處時，這讓李鴻儒抿了抿嘴，只覺自己壓根不需要這種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