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春將聶韶音扶起來,她就把雙腿伸出來,居春詫異地問:“姑娘你這是要下地?”
要知道,她這幾日都不怎麼敢喝水,生怕要頻繁去如廁。
傷口在小腹的位置,蹲下太難了,堪比酷刑!
現代的剖腹產頭兩日都會用導尿管,所以產婦可以躺在牀上不動,直到第三日纔會拆除。可這古代
全他媽靠意志力!
她這是有人伺候的,夜壺會端過來,她只需要下個牀。
但是天殺的,頭兩日的時候,她有多痛苦,只有她自己最能瞭解!
“我想要走走。”聶韶音剖腹已經四日,這幾日雖然都很痛苦,但她一直咬着牙忍着,練習翻身,訓練自己坐起來,儘量不讓自己的身子出問題。
時代醫療設備落後所致,剖腹產的風險還是挺大的,萬一出了什麼事,沒有人可以救她的命。或者是命可以救回來,卻肯定要落下痛苦半生的後遺症!
所以,她不敢拿自己的身子冒半點險。
這邊,鬼衣回答君陌歸的問題:“小世子今日的情況跟昨日相比沒多大差別,唯一好點的是,比昨日喫的奶量多了一些。”
君陌歸點點頭,目光轉移,放在聶韶音身上。
她下牀是非常痛苦的事,因爲她不想見他,偶爾來見她一次,她都是在牀榻上躺着,故而他一直都沒有發覺她下地是這樣困難。
但見她咬牙、繃緊了臉色,還沒有下地額頭上就冒汗了,他無法想象在剛剛做完手術的當天,她要解手是怎麼進行的!
居春給她穿上鞋子,架起了她。
好不容易下了地,走起路來,比起老嫗還不如,抱着肚子弓着身子,一步一大喘,苦不堪言。
君陌歸自己是傷過腹部的,他努力去回憶自己那時候是什麼感覺,去想象聶韶音現在是什麼感覺。
他的感覺已經很模糊了,但是能夠看得出來聶韶音有多痛苦。
鬼衣說完了話,見君陌歸併沒有迴應,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見聶韶音那個樣子,鬼衣也不忍心多看,又道:“王爺,小世子的情況,我和師父都覺得,還是要靠南疆蠱毒來解決。”
君陌歸回過頭來。
他聽得懂鬼衣的意思,“需要靠南疆蠱毒來解決”的意思是,要跟南疆打交道!
甚至,指不定還需要親自去南疆!
聶韶音中了蠱,這個事情還沒有解決,但那至少還沒被逼上這條路,可是這孩子
想要保住爭爭的命,或者是修復他被攻擊的腦子,讓這孩子不至於將來智力有損,卻是不得不和南疆打交道了!
他問:“卿卿姑娘怎麼說?”
卿卿來自於南疆,難道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嗎?
鬼衣答道:“卿卿姑娘已經去四處找人打探情況了,小世子這樣的狀況,她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所以昨日動身回南疆,打算找族中的更老一輩的人問問。”
君陌歸點點頭,道:“待她回來,若毫無進展,本王親自去一趟南疆。”
聽到這話,聶韶音也沒有辦法當做沒有看見他了,轉頭過來道:“我都不敢說要親自去南疆,你還去?去送人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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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這話說得很不好聽,臉色也十分嚴肅,就像是在罵他似的。
被她看不起,君陌歸也不氣惱,朝她看過來,道:“你如今這個樣子,哪兒也不能去。但是爭爭的狀況,能早一日解決,便早一點。”
聶韶音:“”
她心裏始終壓着火兒,但是被他這麼一說,也沒辦法把火氣撒出來。
人最痛苦的,無非就是自己活的太清醒了。
如果聶韶音稍微不理智一些,憑着自己的任性去跟君陌歸鬧,大鬧特鬧,不顧一切。
或許她的心情能不這麼壓抑,事實上,也確實鬧過這麼兩三回。
可是每次鬧過之後,她卻又很清醒,覺得自己有些無理了。
回頭再想想,君陌歸說她無理取鬧的時候,她反應超級大,死也不肯承認。
可是事後,她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無理取鬧。
怎麼說呢?
當一個人無限成熟,成熟到可怕的程度的時候,多半是因爲沒有人能夠替他擋住一切磨難。
歲月靜好,都是因爲有人負重前行。
有那麼個幫自己負重前行的人,被寵得像個孩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這無非是最幸福的事。
這也是聶韶音最難過的地方,因爲她清醒地認知,君陌歸這個人,如今已經不是她能夠撒嬌任性的對象了!
當她任性不講理的時候,他會說:你不要無理取鬧好麼?
冷靜得可怕,冷漠得叫人心顫。
想到這些,聶韶音頓時沒有了要和君陌歸說話的慾望了。
她靠居春扶着走了幾步就夠了,又往牀榻上躺回去,拒絕與君陌歸有任何交流。
見她這樣子,君陌歸垂下眼瞼,回頭看向暖箱裏的爭爭。
對於孩子,君陌歸比對聶韶音的感覺還淡。
因爲,他記憶裏有着很多過去的自己如何深愛聶韶音的畫面,但是對於這個孩子,他卻是陌生到了極點,完全沒有任何感覺。
甚至,孩子是什麼時候有的,聶韶音都瞞着他。
當他知道有孩子的存在,已經是修煉了無情劍之後,回來的時候這孩子已經在他母親肚子裏很大了。
再沒多久,這孩子就遇難提前落地。
他往前走了幾步,將暖箱中的襁褓抱了起來。
見君陌歸做這種舉動,鬼衣有些擔憂:“王爺你沒有抱過這麼小的娃娃,可要小心。”
聞言,聶韶音連忙朝這邊看過來,生怕兒子被君陌歸摔着了。
卻見君陌歸的動作並不僵硬,一點都不像是沒抱過孩子的樣子,一隻手摟着孩子頸部下面托起,另一隻手則是攬過襁褓。
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抱起來容易一些。
鬼衣不禁笑了笑,道:“莫非這便是因爲親生的區別?”
初次抱孩子,竟能這般淡定,抱得這樣穩當。
當然,越是淡定越是抱得穩。
君陌歸看了鬼衣一眼,並不理會鬼衣的言辭,問道:“他什麼時候能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