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是,如果你不知道危機的存在,直到大難臨頭才知道痛。
但是如果你早早就預測了危機要來了,可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就始終陰雲罩頂,甚至會有心理暗示告訴自己“你要倒黴了”“你要倒大黴了”,這種日子過得是相當糟糕!
爲何此時感激?
那自然是,在生孩子的事情上,若是預感不好,那她還能夠多做一些佈置。畢竟,生孩子也就只有這一個多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了,遲早都是在這裏,不會更久了。
只要在這段時間做好準備,她就能安心許多。
紫衣聽她這麼說,這才知道:“原來小姐一直都有預感?”
在這種預感之下,她竟然還能完全沒有表露,身邊的人竟然完全不知情?
太可怕了吧?
聶韶音點點頭,道:“是的,從梵音被綁架走了之後,我的心就一直有預感我可能要面對過不去的關卡。結果,真的應驗了。你看,雪華到現在還在我體內過不去呢!”
紫衣臉色很不好看。
聶韶音又道:“後來一些小預感就不提了。君陌歸出事之前,我也一直預感不太好。可是真正發現他出了事之後,按理說,這種不祥預感應該是應驗了,可卻沒有消除。”
“所以,這麼長時間,這些不好的感覺始終在折磨着你?”紫衣越聽越心疼:“小姐,你怎麼不告訴我們呢?也好讓我們替你分擔啊!”
聶韶音笑着搖頭,道:“分擔什麼?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個人難受,我心性也算堅毅,一個人扛着不也扛下來了嗎?”
說着,又自嘲一笑,道:“瞧,我抽了一個下籤,算起來還是很對的。算的婚姻,是下籤。你瞧瞧現在是不是下籤?我的婚姻啊,已經變得名存實亡了!”
蘇娘走難,在外產子。
她現在心裏想着,該不會她也會逼上那一步吧?
紫衣找不出話來說。
卻見她又道:“也不對,從一開始我的婚姻就不存在實,從我坐上逸王妃這個位置開始,就沒有一天真正的婚姻生活。”
越聽,越叫人心疼。
更讓紫衣心疼的還不是她說的這些,而是——
聶韶音心裏究竟積累了多少痛苦,若非她現在實在是有些扛不住了,她根本不會將這些話說出口!
越是如此,越是叫人心疼!
紫衣感覺自己眼眶一熱,但見聶韶音自己都沒有哭,若她哭了,反而會讓聶韶音更難過,便又忍着,道:“小姐,我覺得你還是選擇你想要的生活更好一些。如果現在的日子讓你過得不舒心了,不如咱們放棄吧?”
她情願聶韶音放棄君陌歸,離開逸王府。
折枝園是她們的家,還有鄺家人心疼聶韶音,聶韶音離開這裏之後,還有更廣闊的天空,何必當這一隻籠中鳥,生生折斷了自己的羽翼!
關於這個問題,聶韶音沒有立即回答。
她沉默着,沒有再說話。
主僕二人也不知道,門外站着一個身影,穿着一身黑色四爪蟒袍,本來是想要敲門的,聽到了裏面的對話,就沒有敲下去。
結果,站在門外靜靜地聽完了全部
。
他沒有再敲門,而是捏着手中的疊成了方塊的紙張回頭,朝書房走去。
回到書桌前,他展開那張紙,看着上頭用炭筆寫着的幾個字:暗衛中有內鬼!
炭筆字,寫得又小又秀氣。
君陌歸是在那些賬冊中第二本里看見的,她寫好後就夾在扉頁中,他一翻開就看到了。
所以想拿着這個過去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卻聽到了她們說的那些話!
暗衛有內鬼,所以她這半年來究竟是怎麼過的?
連身邊的暗衛都不能相信,她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想想,聶韶音確實爲他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
而她說出“名存實亡”的那四個字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他們的婚姻,名存實亡是事實!
君陌歸將那張紙丟進了紙爐裏燒掉,坐在椅子上,靜靜地思索自己應該如何去做。
他是沒有了七情六慾,所以哪怕知道聶韶音吃了苦,按理說他應該有些愧疚感,但是他搜刮着自己的單薄情緒,卻找不到半點關於愛、心疼、喜歡、愧疚之類的感覺!
他甚至連憤怒、痛恨都沒有了的!
這時候,他有些懷疑自己選擇修了無情劍,是不是錯誤的選擇!
他還記得過往的點點滴滴,但是卻沒有任何感覺了!
可是,當時那種情況
白眉道人,也就是他後來拜師了的師父——道號叫做問道,他們救了他,他撿回了一條命。
在他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問道過來問他選擇哪一條路。
一則,從此做個廢人,他們會將他送回來。
他一樣可以回來。
但是一個廢人回到涼都,回到逸王府,他連自保能力都沒有,又如何能夠保護自己的妻子、甚至是將來的孩子?如何保護自己手底下跟隨的這麼多忠心下屬?
另一則,入無情道門,從此棄情絕愛。
他並沒有考慮太久,幾乎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第二條路!
因爲,他不能容忍自己成爲一個廢人,也不願意看到自己廢了之後,聶韶音對他是什麼觀感!
半年以來,他很努力地修習無情道的心法,一開始的時候好像還是有些感覺的,但是隨着時間越長、心法修煉越深,就慢慢與尋劍道莊的其他人一樣了。
他放棄了一切之後,重新修習劍術,大有所成。
因爲他的底子很好,雖然經脈寸斷,卻被無情道心法一一修補完成,不但沒有變成廢人,從此還比以前更要強大很多!
怎麼形容呢?
非要打個比方,就比如說:以前他與君澤寧大概戰個平手,但如今,君澤寧若是沒有進步的話,未必還能是他的對手!
他回來了,他變強了。
他沒有忘記自己要將仇人揪出來報復回去,也沒有忘記還有一個小嬌妻可能在家中等着自己。
他甚至想過,聶韶音雖然很堅強,她一定不會被他失蹤的事打倒,但是她肯定會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