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已經看了多遍，每次再看她巧奪天工的解剖之術的時候，還能令他們驚奇不已。
紫衣和蘭十便開始了製作肉串的工作。
磨刀不誤砍柴工，這樣烤肉也能更快烤熟，他們這一路都是這樣過來的。
填飽了肚子，趁着天色還早，衆人便踏上了歸途。
縱是一無所獲，但也該回去了。
聶韶音如今很冷靜，且不說君陌歸是不是真的死了，她的心裏有多痛苦、多難受。那一句“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卻是不爭的事實！
她可以一個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哭泣，卻不能終日以淚洗面，爲了一個已經再也回不來的人，拋棄了那麼多重視她珍愛她的人！
歸途中，聶韶音問了君澤寧這麼一句話：“如果七絕樓要與浮雲閣開戰，你想過嗎？”
君澤寧無聲，沒有回答。
他明白，君陌歸死了的話，聶韶音將七絕樓接過去，若是七絕樓一定要跟浮雲閣開戰，那她就是統帥，他們就是敵對關係了。
這個問題誰都沒有再提。
一直到他們回到了北城，要分別的時候，君澤寧突然拉住了她的手，道：“韶音，你想殺我嗎？”
聶韶音一怔。
她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事實上，這個問題不需要回答！
站她個人的立場，君澤寧沒有殺害她在乎的人，她都不會想殺他的。而七絕樓與浮雲閣是否真的要開戰，取決於浮雲閣是不是會攻擊七絕樓！
若是他們爲了成就大業對七絕樓下手，那就由不得聶韶音說不殺就不殺了！
看着她的眼神，君澤寧忽然笑了，道：“我明白了。如果我傷害了你在乎的人，你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殺我的，對不對？”
聶韶音沒吭聲，默認了。
君陌歸無奈地笑了笑，嘆了一口氣，又道：“不管未來會如何，總之，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不管你是不是想殺我，我都不會殺你。”
若是皇權更替，涼都肯定要大亂的！
所以
亂世之中，她一個女子，屆時還帶着一個孩子，若沒有人保護她，怎麼行呢？
至少，君澤寧是這麼想的。
聶韶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略了他後面的話，只針對前面那一句做出回答，道：“你自求多福吧。”
兩人分道而行了。
君澤寧回涼都，聶韶音則是回相國寺。
看着聶韶音跟着紫衣騎在馬上，身影越來越遠，君澤寧站在夏日炎陽下，眯起了那雙桃花眼。
這天下所有分別，都不會因爲其中某個人不捨而終止。
世事無常，世事無常啊！
“公子，我們也該回去了。”邢風提醒。
君澤寧垂下眼瞼，捏了捏手中的精鋼鐵扇，道：“你說，這君陌歸究竟在哪兒呢？他還活着嗎？”
這個問題，他並非第一次問，邢風說不知道。
再次問，邢風依然是不知道。
他也不等邢風回答，又唸了一句，道：“君陌歸若是再也不回來，就好了。”
沒有君陌歸，聶韶音能夠平心靜
氣地與他說話，長此以往，誰又能肯定，她不會與他培養出感情呢？
邢風還是沒有說話。
君陌歸在哪裏呢？
誰也不知道！
*
逸雲山，坐落於北城往西五十里路。
山脈延綿不絕，北上可接辛夷國，南下到北城邊緣，也就是涼都。
中間，有一片終年雲霧繚繞的腹地——
這是一處與世隔絕的地方，雲霧繚繞，仿若仙境。
山中苦寒，條件特別差，但是住在這裏的人，卻個個超然脫俗，對身外俗物似乎毫無知覺。
穿着白色道袍，個個身後揹着長劍的道人們，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山頂金殿上內，一名白眉道人正在打坐。
“師父，那個人終於醒了！”
一名小道從外面走了進來，小聲稟告。
白眉道人沒有立即睜開眼睛，而是繼續打坐，小道也沒有任何急迫之神色，沉默地站在原地候着，感覺就像是入定了一般。
這些人，還是血肉之軀，卻仿若沒有感情的提線木偶。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白眉道人終於睜開了眼睛，結束了吐納，從蒲團上站起來，道：“帶爲師去看看。”
聲音清冷淡漠，也不帶一絲感情。
“是，師父！”小道這纔有了動作，帶領白眉道人一路往後山走去。
越往後山走，越是偏離了那些屋落，上了後山腹地，竟然是一片平地。
然而，若說這是一片平地，也並不準確，這是一處墳冢。
墳冢的旁邊，搭建了一座新的茅草屋，簡陋的茅草屋內，有一張簡陋的木牀，上面，躺着一個人。
他的眼睛是睜開的，卻無法動彈、無法言語。
白眉道人過來，給他檢查了一會兒，道：“醒了是醒了，但是經脈寸斷、走火入魔，跟沒醒過來，也沒多大差別。”
哪怕聽說了對於習武之人最可怕的事，小道聽完後，臉上也沒有什麼遺憾或者可惜，道：“師父，我們是送他下山，還是留他在這裏療傷？”
“暫且讓他留下吧。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挽救，總是一條人命。”白眉道人說道。
小道不解地道：“爲何？他沒有死呀！就算送下山了，也不會死呀！”
白眉道人答道：“這外界與咱們尋劍道莊不同，一個身負絕世武功之人，若是失去了這一切，活着未必就比死了好。指不定他一離開這裏，就會有性命之憂。”
小道打小在道莊長大，從未入過紅塵，對於白眉道人的話似懂非懂，卻也沒有多大好奇心，不懂便算了，以後總會懂的。
白眉道人臉上也沒有什麼情感波動，低頭看了牀上的人一眼，道：“既然你是醒着的，便好好聽着罷。救人救到底，你既墜入我尋劍道莊的地界，總是一份道緣，老道自盡我所能救你。不過，是否有轉機，也要靠你自己。”
他手握拂塵，問：“你是願意與過往割捨，進入一個全新的自我，還是願意永遠保持如此境況，繼續存活下去？”
見那人眼色茫然，他又解釋：“全新的自我，入我劍道之門，摒棄凡塵之事。或者，永遠如此苟活、手無縛雞之力、連十歲孩童都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