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窮人那麼多,他又不是唯一的一個,也不會是最困難的一個,並不稀奇。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這位大叔儘管有病、儘管家貧,卻十分樂觀,臉上總是掛着笑容。
這種人,讓人看見都覺得心情明媚。
她診完脈,低頭開藥,道:“還是老樣子,你的診金我不收你的,你把藥錢交上便好。”
“哎”中年大叔臉上的笑容淡了許多:“聶大夫這般照顧我,那這籃子土豆紅薯,你總該收了吧?東西不值錢,可我知曉聶大夫的診金是很高的!”
聶韶音輕笑,招呼一旁的護士去抓藥,這才道:“診金高不高,看我的心情好不好。我現在心情好,不收大叔的診金,這邏輯有什麼毛病嗎?”
有句話叫做:我是一個很講原則的人,我的原則就是看心情!
說的可不就是她嗎?
中年大叔又笑了:“那這土豆”
還是堅持要聶韶音收下他的土豆。
聶韶音無奈,只得道:“好吧,那我就收下了。多謝大叔!”
“聶大夫可真是慈悲心腸啊。”中年大叔跟着護士去抓藥了,一路回頭看了好幾眼,直到看不見了作罷。
聶韶音目光落在那籃子土豆上,搖頭無奈失笑,隨手招呼了一個夥計,道:“把土豆拿去後堂放着,讓居春記得帶回折枝園去,今晚便炒些土豆片喫吧。”
既然已經收下了,若是收下人家的心意卻又不用,而是隨意丟棄,那還不如不收。
“好嘞聶大夫!”夥計提了土豆,還是沒忍住好奇:“不過聶大夫,你時不時免了一些病人的診金,會不會不大好?”
“不好在何處?”聶韶音挑眉,笑問。
夥計也知道她平易近人,不怕把心裏話問出來:“且不說咱們是開門做營生的,光就是你免了他的診金,別人卻看着呢。”
聶韶音卻道:“無妨。只是我免了他的診金而已,其他大夫也沒免。誰有本事讓我免收診金看診,那也是他的能耐。沒有這個本事的,還有什麼可說的?”
她本是坐在二樓臨時診室,此時有了內力,聲音雖然不高,卻用了內勁,讓整個樓的人都能聽見!
本來還觀望這邊的病人,頓時都將目光收了回去。
有時候,真不是土豆紅薯的事兒!
雖然說千金難買我高興太任性了一點,但更多時候這邏輯並沒什麼問題,不是嗎?
聶韶音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朝夥計看了一眼,眼神裏充滿讚許。
夥計笑了笑,摸了摸頭,拎着土豆下去了。
也是個機靈鬼!
總的來說,今年的績效獎金制度,還有業績評比制,讓整個明鏡臺所有夥計士氣高漲了很多,這種團結一心若非刻意培養,在別處是找不到的。
就像是浮雲閣七絕樓這種組織,對於忠誠度都必須進行嚴苛訓練。
可在聶韶音這裏,卻不費吹灰之力!因爲她付出的真心比任何人都多,只要懂得感恩的人,就一定會回報以真心。
信服的力量,超乎人的想象。
但是,打發走了夥計,聶韶音又沉默下來。
也不知道,君陌歸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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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勢如何了。
明知道有鬼衣在旁邊看着,大抵是不會有事的,可她的心總是提着,始終放不下來。
聶韶音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前所未有地去惦記一個人。
她明明知道君陌歸在養傷,這纔過去一天,自然不可能會好到哪裏去的,可她總是忍不住去記掛他。
甚至,比他們還在熱戀期的時候,牽掛得還要深!
那時候,她一心悶頭在工作上,更多的熱情投入在自己的事業上,捫心自問,她爲君陌歸付出過什麼?
感覺她就是直接進入戀愛模式的,然後機械式的進行每一步,並沒有投入過多的感情。
鬧了這麼多事,他多次爲她豁出性命,她突然有些慚愧起來。
他是佔有慾太強,過於霸道的干涉她的事業沒錯,三觀不合也沒錯,但是有一點他是比她強的,那就是他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這麼一想
雖然目前還沒有複合,她還是在心裏下決心:嗯,以後對他好一點!
上晌坐診,午時聶韶音去後堂用了午膳,便去藥房做準備。
“姑娘,你要帶幾個人去?”居春有些發愁。
現在,藺梵音養傷、紫衣養傷、鬼衣也不在,明鏡臺這邊總要有個人主持大局,高名雖然很有一套,但因爲性格超然脫俗,終究不是個能夠主事的。
聶韶音此時要出診,還真的無人可用。
“不用帶人去。”聶韶音衝她笑了笑,道:“你放心吧,哪怕我現在不會武功,但你也應該聽說過,一力降十會,嗯?”
居春怎麼可能放心?
“可是姑娘,你總需要有個助手不是麼?說來說去,還是咱們人手太少了。”她這樣說話,還是想親自陪聶韶音出診的。
聶韶音卻搖搖頭拒絕了她,道:“安全問題有幾個暗衛跟隨,不用擔憂;至於醫療助手,這次暫且不用。我這次過去,主要是先做前期準備,關鍵還是要去說服他們,把人帶回折枝園來,再系統治療。”
她心裏有一個算盤。
居春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聶韶音挑眉問。
居春猶猶豫豫,手中擰着帕子,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道:“那姑娘什麼時候去?”
“明日吧。”聶韶音深深地看她一眼,即便她不說,心裏也大概有譜了。
看來,是君澤寧對居春下了什麼指令?
不過,她沒有戳破這一點。
既然留下了居春,會發生這種事這是必然的問題,沒什麼好介意的。
介意的話就不該將人留下!
*
次日一早,聶韶音便從折枝園後門離開,坐上了一輛眼生的馬車。這是隱風派來接的,停留時間很短促,剛剛停下,聶韶音就從後門出來。
她的身影剛剛閃上馬車,馬車便開始往前行。
爲了出門方便,聶韶音換了一身男裝,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帶。
她身形嬌小,穿上男裝還像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加上一身深色衣裳,十分不起眼。